Download - 之美 - yunnan.cnyndaily.yunnan.cn/images/2017-05/13/05/2017051305_pdf.pdf2017年5月13日 星期六 之美 编辑/李悦春 美编/谭冰 制作/王玉敏 文化生活部主编 电话:0871-641634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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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美2017年5月13日 星期六编辑/李悦春 美编/谭冰 制作/王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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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高原情怀 大山品质 云南大美

暮春四月里,去了一趟陆良。正春和景明,未睹莺飞,倒已见草长。凡俗

之人的日常,无非如此,趁季节温煦怡人,找个荒僻山头寂野坝子,吹一阵山风,晒一身太阳,都好,却说要去陆良。陆良坝子视野寥廓文明久远,惟毕竟起自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已去来多次,每次都少不了谒爨碑游沙林。立于陆良马街镇薛官堡村斗闺寺南之爨龙颜碑,早年就在老公路边,踅身即进,可观可抚。头回去就想,那碑或已非碑,实乃化身一方巨石之神明,当地人尽管百般看护,瞻望间,仍可见碑沿隐隐有敲击痕,原来民间大众旦有头疼脑热,便会悄悄潜入敲下小小一片,或磨点石粉,回去当药煮水煨服,据说疗效了得。一块碑刻竟然成了驱病良药,也够神的了。士人墨客自不敢那般鲁莽造次,凝神默想,兼手指摹划,一心向往的是书艺精进,然休说一朝悟道,便是穷其一生,能侥幸得些许皮毛,亦非易事。一方沙林,乃大自然原无本心的杰作,朝暮间光影变幻而为异景,撩人是够撩人的,去游个一二回似也够了。然朋友殷情相约,不应承不大仗义,就去了——一路上,心里倒是一直地嘀咕着。半道上突然想起,某年某月,反正还是清汤寡水的年月,途经陆良城边一个集市,见有带着厚厚里脊肉的猪排,价也不高,一时兴起外加贪心,竟割回小半扇,让家人一直夸赞到如今——想起陆良时眼前竟是一大片猪肉,足见先前我自以为恭谨的多次游历,是怎样的浮皮潦草,多没出息了。而转念又想,陆良乃爨氏及爨文化发祥地,故有大小爨碑。“爨,炊也。”(《广雅》)爨烟,即炊烟。《水经注》有句曰:“常若微雷响,以草爨之,则烟腾火发。”说的正是一众如我这样的小民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常。如此,我一直记得那片排骨的肥腻肉香,或也算不得出了什么大格。——一笑。

这日一大早,说是要去陆良大觉寺转转,这倒是个新去处,先前没听说过的,便悠然而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叹——舍下春光春景,去看看四月里的古物古建,倒是好主意:古物古建虽不能言语,经历朝历代,集天地精华,倒早都是有灵性的生命,春日万物勃兴,它们就不会有些异样么?

寺在县城南,一路行去,见街边路牌上竟有“真理街”字样——这样的街名,到底是古已有之,还是今人胡乱拈来附庸风雅的?一问,说竟是老地名了。看来“真理”这样洋盘的字眼,于这个小城,倒非舶来之物,早就在此安家落户做了街名,叫人倒顿生恭敬。未及询问其中缘由,远远就见一株大树,其翼若垂天之云,只一时不知其名——对花树林木,我虽一向颇多兴致,惜乎往往不求甚解,而但凡有乔木处必有水井故家,有大树者必有古寺深藏,这一点倒是明白的。如此,大觉寺就该到了吧?

一问果然。走近些,见寺门巍峨,双狮拱卫,红墙黄瓦,气象庄严。便放慢脚步,踱了进去。一壮实中年人迎上来,虽俗家貌相素朴布衣,却方

阔脸膛丰润红亮,一双眸子莹明清澈,说仙非仙说俗非俗,不知为何方人士?就听他介绍,洪亮嗓音,分明条理,甚是精道。方知滇省内外,名大觉寺者多矣。陆良大觉寺则始建于元代至元初年,后历朝历代多有修葺,至明清鼎盛之际,在多寺的云南,已誉为滇东第一大刹,堪与昆明西山华亭寺、太华寺相提并论了。

趁着中年人介绍之际,返身一望,见那株远处望见过的垂云大树虽紧邻大觉寺,树干却在寺墙之外,只将大半枝叶与浓阴,殷殷地撒进寺来,如一位虽未剃度却终日修行的居士,颇有些景仰之意。细看,也并非古寺大殿前常见的,历经沧桑的古杉古柏,树型大而葳蕤,苍苍郁郁。问是何树,答为滇朴。滇朴乃滇地常见乡土树种,近年城市绿化甚多种植,可那株滇朴看上去怎么也有几十上百岁了。更奇在那株老滇朴旁,恰是一座老塔,砖砌,有七级六角形密檐。讲解者道,那塔通高17.79米,实心,塔身外密布1612座小佛龛,每龛皆奉一尊陶制佛像,是谓“千佛塔”。塔顶覆铜锅一口,塔尖置石雕葫芦一具,并立有铁铸金鸡二只。据说明初至淸末五百多年间,陆良县有过18次地震,该塔竟纹丝不动。

一时,我便想入非非,有些分不清到底孰为大树孰为古塔,抑或那株滇朴无非古塔的鲜活影子,而那座古塔则是老树一世修行之楷模了。

那天的大觉寺清寂无碍,有翳翳日影,无幽幽梵唱。再往前走,便见迎面立巨石一方,上刻一个大字:觉。字若斗大,饰以丹红,明明是凹刻,笔画却皆似鼓凸于石面之上,灿红如火,淋漓如血。凝视间,那字初时甚是惊悚,叫人一愣,似遭当头棒喝,继而又觉极素静,如醍醐灌顶,叫人沉思。霎时便想到很多。一个“觉”字,其义何其深邃:觉于世界。觉于人间。觉于红尘。觉于凡俗。觉于黑暗。觉于声色。觉于幽深……

——直到此时,方知先前迎我们进来一路讲解者,乃陆良县文管所所长王洪斌。说话间我们已由他领着,走过东西两厢的钟楼鼓楼,来到大觉寺后院,一间由仓库改造成的县博物馆。当面便是一架楼梯,未及登越,王洪斌便指着蹲在楼梯角的一具石刻道,此物名“望天犼”,为龙之第七子——天安门前华表上蹲守者,亦即此物,不知陆良为何会有?上楼。博物馆虽不阔大,倒还真有些宝贝,仅一幅爨龙颜碑朱拓,便价值连城。随兴移步,见有一木刻坐像,色彩斑驳绚烂,似有苍洱一带本主供奉像之风格。问王洪斌陆良何有此类木雕,说是在乡下偶遇一似有倒卖文物之嫌者所持,经晓以利害,才收了进来。便问,馆中文物,有多少是你收来的?他说,有一些,也不太多。又问,你是学文博的?他说,半路出家,原来当过兵。

这一答,让我更觉着稀奇了——一个当兵的人来搞文物管理,其中必有些故事吧?便穷追不舍。王洪斌说,他 1983年入伍时十六岁,其时滇南战事正紧,他曾几次与不远处的敌军对峙。后又被抽去学过战场救护和初级医疗技术,先后在团、营卫生所当过卫生员兼文书,都

属前线战区。1987年退伍后,意外地分配到陆良县文物管理所时,他对文物管理还一无所知。直到1988年,到省办的一个文物考古班学了一年多,才有了些基础。他言语直道:“我在部队干了四年医,说实话,我喜欢的是医,但是退伍回家后,民政部门没把我分到医疗机构,他们翻了档案,看我当过部队文书,会写点材料,就把我分到了文管所,纯粹阴差阳错,迫于工作而转换了角色。当然,最后我还是真心喜欢上了文管。说实话现在还要感谢民政部门呢。”掐指一算,在这个县文管所,他一待就是30年。其间他致力于陆良境内文物的搜集、整理与研究,写过不少文章,也出版了几部著作。2001年,陆良县文管所被授予“全国文化先进集体”;2009年,他本人又成了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在全国范围内评出的十位“首届文化遗产安全卫士”之一。其间的辛苦与劳累,可想而知。通常的文物收藏,虽无不基于大量金钱,却更有赖一颗崇古之心。明代著名收藏家项元汴,曾花两千两白银买下王羲之的《瞻近帖》,又一掷千金买下怀素的《自叙帖》。牛津大学艺术史教授柯律格谈及此事时说:“项元汴所赎买的是往昔,但并非欧洲暴发户所垂涎的那种可能是假冒祖先肖像所体现的个人往昔,而是一种具有普遍认可之价值的往昔。”

从博物馆出来,又一次看到那棵滇朴。走在前面的王洪斌,身影正好与千佛塔边那株滇朴的树荫融在了一起,恍惚他就是那棵树,那棵树就是他。好一个暗喻。一时我便想起了好多人:往年见过的那位守护爨龙颜碑 22年的老人郑建生,去年75岁时过世,接替他的是他也已 75岁的妻子王鸭秀;此番在县城梅家小街一处老宅见过的,数十年迷醉于研究爨龙颜碑的平建有,重编陆良本地古老传奇《紫溪龙迹传》的韩琨瑶……都跟王洪斌一样,在尽心尽力地做着保护乡土记忆之事。一个人和一个民族的成长,记忆都须健全。经济奔突狂飙的年代,做这样的事,靠的是心静。收集老东西老器皿,守护老建筑老庙宇,看上去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无关,其实大谬。当过兵的王洪斌早已离开战场,可这三十年,虽无炮火硝烟,他却仍在战斗,争夺的,乃一意唯新唯快论者欲毁之而后快的历史与往昔。大爨碑大觉寺千佛塔,尽皆历史的证据,也是一方乡土日常生活的证据。当年的大觉晓钟,其声悠扬,绵绵可传三十余里,告诉人们的,是天亮了,该起床该干活了,又一个寻常日子到来了。“楼前桐叶,散为一院清阴;枕上鸟声,唤起半窗红日。”那样的钟声,绝不只是僧人早课的预告,更是对往昔炊烟袅袅的日常生活的顶礼。钟声让寻常的度日从幽暗中升起,明亮起来,最终成为那种度日的一部分。“文革”中那口大钟被砸毁,毁掉的不唯寺庙与信奉,更是陆良人生活的日常。

钟声消失,日子混乱,度日成了罪孽。王洪斌们的追求,说是管理文物,当然也是,倒更在重建我们对历史与传统的记忆,恢复我们一度失去的日常生活的正当性,以及其中包含的神圣与艺术。有了那样的记忆,饮食男女的日常起居才能再度从重重幽暗中明亮起来,成为自己的神,成为大觉者。

大觉寺自是有大觉者的。对世界之大觉。对往昔之大觉。对日常之大觉。百年前出家于大觉寺的贞圆长老,幼时不过是陆良三岔河一个贫家子弟,八岁时于大觉寺拜淳善老和尚剃度,民国九年在昆明西山华亭寺虚云老和尚堂下得具足戒。上世纪五十年代从云南徒步五台山增戒,得道成真。2010年4月12日在浙江慈溪观海卫镇泽山寺坐化圆寂,虚身113岁,出家从教长达105年。据称是当世佛龄最长、施舍最广的高僧。贞圆一生慈善,平和清静,持戒苦行,百年如一,亲传弟子百名,仰者千余,广修佛寺二十余座,道场无数,人无分老幼,地不分南北,僧徒遍布海内外。那是他遵奉的教义,也是为人的根本。时至今日,缅怀他的人们及一应参访者,到大觉寺大雄宝殿瞻仰贞圆长老的坐像,已是日常。

贞圆长老无疑是大觉者。千佛塔上的千尊坐佛是大觉者。那株滇朴是大觉者。王洪斌和他的同事们,以及那些为一方乡土孜孜矻矻重建记忆者,又何尝不是大觉者呢?把文管所放在大觉寺,似为偶然。但把博物馆放在大觉寺后院,却又似为必然。如若曾经属于贞圆长老的那方空间叫大觉寺,如今那个属于王洪斌们的空间,不妨叫做大觉馆,显示的,都是一个日常的判断,一种已奉行千年的价值。有了他们,当由二十四节令标记的时光如春水般漫漶流逝,那些古寺古塔石刻木雕,那些看似无用的物件,无论是爨龙颜碑,还是大觉寺千佛塔,以及县博物馆里那些有名无名的藏品,都正如春水中素净的白石子,一直好好地在着,静静地在着。我亦有幸在那静谧之中。离去时,大觉寺新铸的大钟似正铿然响起,其声悠远,直荡我胸。那钟声,正如做过鞋匠、教师也经营过农场,总能从乡村日常生活中发现诗意的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在《黑夜熟稔的朋友》一诗中写道的——

不是在唤我回头,或跟我道别/更远处,高高脱离了人间世的/天际上发亮的一个大钟/宣称时间可没有对或错/而我却只是黑夜熟稔的朋友。

作者简介:汤世杰,曾任云南省作协《文学界》杂志主编,省作协原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土船》《情感债务》《情死》,中短篇小说集《高原的太阳》《魔洞》《独奏之梦》,诗集《第一盏绿灯》,长卷散文《殉情之都》

《灵息吹拂》《梦幻高原》《古摇篮》,散文集《烟霞边地》《冥想云南》《心情的磨毛》等作品,长篇报告文学《鲁布革阵痛之秘》(合作)、《土地诗篇》,电影文学剧本《大峡谷》,电视文学剧本《香格里拉》(30集)等。

汤世杰

本报美编 王超 制图

本报记者

张彤

去年的初冬,似乎来得早了一些。我在腾冲市银杏村庄住了几宿,忽然一夜之间发现:杏叶落了,呈现出繁荣落尽、洗尽铅华的本真,袒露出生命的本色。

行走在腾冲市江东银杏村,这里有“树在家中,家在树下”美称。据当地人统计,全村分布着大大小小、前前后后栽种的3万多棵银杏树,其中树龄在 500年以上的有 50余棵,400年以上的有70余棵,200年、100年的更是比比皆是,这可能是迄今为止云南发现的最大、最集中、最古老的一片银杏林。因独特的地理气候原因,银杏村的“花期”较长,每到秋末初冬时节,房前屋后,小路上、石墙上、瓦房上、水沟中、菜地里……杏叶纷飞,一地金黄地毯。

说起银杏村的古银杏树,隐于群山环抱,现于农庄炊烟之间,它们的古老让这个小村庄更加显得古朴和深邃。在时光顺流的初冬里,

银杏村庄到处透露着些许从容、温情与浪漫。因为这个江东银杏村,与著名的腾冲国家火山地质公园、柱状节理等旅游景点相邻,前来腾冲看银杏叶的游客越来越多了。

初冬的清晨,我从高处往下望,腾冲古银杏村在七彩阳光里被一片片金黄色的古银杏树里里外外、错落有致地包围着,村中有林,林中有村。山风穿林而过,银杏树叶便离开枝干,铺天盖地、纷纷扬扬地飘舞在村子中的每一个角落。田间地头,门前屋后,到处都铺满了金黄色的银杏树叶。放牧的山娃赶着牛从金黄落叶上走过,此时走进村庄,便仿若来到了安徒生的童话世界。即便在寒冷的初冬,我在银杏村庄里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暖,不经意间触及心灵的最深处。

其实,每年的这个时节,我都喜欢行走在腾冲最美的银杏村,只是想看看那些满地散落

的最纯净的黄色,这是一个可以让心灵沉静的地方。当然,村庄最美的还是杏叶纷飞,因为在这里游人可以自由自在地吟诵人生,感叹苦与短,对向往幸福生活增添了无尽的遐想与美好的憧憬。

抬头仰望天空,我看见阳光每每透过银杏树叶缝隙投下美丽的斑驳光影,整个村庄都掩映在一片金黄中。微风吹过,黄杏叶在空中翻滚飘舞,随后又厚厚铺满房顶、屋头、村巷小道、田埂山间,有的钻进石头缝隙里,有的落入房檐深处……顺着村间小路绕行,一棵棵古银杏树像优雅的舞者一般,在风中摇曳,婀娜多姿,美轮美奂……

自古逢冬,悲寂寥。我深深凝望着这一地的金黄落叶,我的心里除了过于莫名的感怀外,更多的还是欣喜。因为银杏村子里的居民,千百年来就生活在这金黄色的秘境里,过着温

馨、和谐的日子。看见他们的笑容,是幸福的、快乐的。这难道不正是我来银杏村所希望看到的?所要寻找的一种真善美吗?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在这个初冬,我再次来到最美的银杏村,进行了自我短暂的停留与休整,望望眼前的杏叶纷飞,一地金黄地毯。顿时间,我自己深深地体会到:那种多年来心中由来已久的、沉重的思想负担,终于可以摆脱了。也顿悟出来,卸下那些表面上看似轰轰烈烈的虚无东西,可以使自己变得更加自信、更加快乐。由此,我的生活变得一切都是新的……

呵呵,我要感谢这个初冬,感谢这个最美的银杏村,还有那满地的金黄地毯。我终于又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种绚烂,那种浪漫,那种回归大自然的美。

初冬,感受银杏村那种暖□ 和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