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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4 2019年3月1日 星期五 趣历史 “智者”小议 作者:九思 《荀子·非十二子》云: “言而当,知也; 默而当,亦知也。” 今悟: 行而当,智也; 止而当,亦智也。 进而当,明也; 退而当,亦明也。 得而当,清也; 失而当,亦清也。 人生在世,言默相济; 行止咸宜,进退有据; 得失不扰于心, 可谓智者矣。 编辑/张严涵 陈品 美编/尹莉 责校/房霞 下载北京头条 App 让现在告诉未来 埋头数独 歪理猫 编绘/尹戈 众里寻他千百度 胡适撰文记载, 小说《西游记》“祖本”现身日本 其实,对于《西游记》早在元代甚至 宋代即被搬上舞台,有过演出剧本的这 一史实,不仅仅是“普通读者”对此所知 甚少,当年即使如王国维、胡适、鲁迅这 样的大学者,因无从得见这部杂剧《西游 记》,很多学术研究都还只能停留在“大 胆的假设”层面。他们翻遍了各类中国 古籍,所得的不过是一系列的揣测与辑 佚而已,大家都认为,这部杂剧确实是失 传了,只能是存目待考了。 在天一阁、也是园等各大藏书楼中 转过一圈的中国学者,又远渡重洋到东 邻日本访书,这部杂剧《西游记》却始终 未见踪迹。据胡适写于1923年的《西游 记考证》一文,可知直到 1915 年,“罗振 玉先生和王国维先生在日木三浦将军处 借得一部《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影印行 世。此书凡三卷,卷末有‘中瓦子张家 印’六个字。王先生考定中瓦子为宋临 安府的街名,乃倡优剧场的所在(参看吴 自牧《梦粱录》卷十九,又卷十五),因定 为南宋‘说话’的一种。书中共分十七 章,每章自有题目,颇似后世小说的回 目。书中有诗有话,故名‘诗话’。” 虽然还是没有发现杂剧《西游记》,可 这部类似于小说《西游记》“祖本”的南宋 古本,还是让以胡适为代表的中国文学史 研究者们兴奋不已。胡适因之简明的得出 结论称: “这一本小册子的出现,使我们明 白南宋或元朝已有了这种完全神话化了的 取经故事;使我们明白《西游记》小说—同 《水浒》《三国》一样—也有了五六百年 的演化历史:这真是可宝贵的文字。”那 么,既然小说《西游记》“祖本”在东邻日本 找到了,杂剧《西游记》应该不久也会“现 身”了吧。对此,中日两国学者都抱乐观 态度,他们满心期待。 叶德辉日本弟子盐谷温, 于日本皇室书库寻得明版 《杂剧西游记》 然而,就在胡适这篇《西游记考证》 完稿四年之后,国内时局动荡、兵争四 起。1927年,中国戏曲史研究的开创者 王国维投水自尽,著名藏书家、对中国戏 曲也颇有研究的叶德辉忽然暴毙身亡; 中国学者们的“取经之路”似乎越发漫长 晦暗起来,关于杂剧《西游记》的探索与 研讨也一度沉寂。与此同时,在东邻日 本,叶德辉的日本弟子盐谷温(1878— 1962),却正在日本皇室书库里如饥似渴 地查阅各类中国古籍,大有求取“真经” 之意。 1928 年 2 月 11 日,日本东京康文社印 刷所一部样式别致的 线装书印毕装箱,封面 的笺条上写着《杂剧西 游记》的字样。翻开书 封,统共只有 87 页的 内页中,竟有 25 页都 是珂罗版图片,皆是由 中国古籍翻拍印制 的。第一页图片的古 籍书影头两行,写着 “杨东来先生批评西游 记卷之一,(元)吴昌 龄”字样,仅仅就这两 行字,足以令刚开始看 着书封签条《杂剧西游记》还满肚狐疑的 中国学者震惊了! 事实上,这是一部由盐谷温校点的 杂剧《西游记》排印本,排印内文之前的 25页珂罗版图片是由明代万历刊本的 《杨东来批评西游记》翻拍的。盐谷温在 日本皇室书库中寻得的这部明版《西游 记》(今藏日本宫内厅书陵部),正是中国 学者寻觅已久、久未得见的杂剧《西游 记》。虽然是明代中期印制的版本,但由 于其内容是元代杂剧《西游记》剧本,实 在是弥足珍贵,实属凤毛麟角。 盐谷温携校点排印本, 赴中会晤鲁迅等学者 由于明代万历刊本的《杨东来批评西 游记》为世间孤本,且长期秘藏于日本皇 室书库之中,中日学者尤其是中国学者少 有人知。应当说,此书渐为后世学者所知 并加以研究利用,皆赖这部盐谷温的校点 排印本。虽然无法影印原书的全部内容, 但此排印本还是影印了原书首页与末页, 以及书中所有的版画;并于影印首页标注 了原书精确尺寸“界长六寸六分,幅四寸 五分五厘”。影印图版之后再附以盐谷温 对原书的校点文本(冠名为“杂剧西游 记”);此举不但可让读者基本了解原书风 貌,也确为研究者提供了便利。书末附有 一篇盐谷温的跋,文曰: 元吴昌龄所撰杂剧《唐三藏西天取 经》一本,著录于钟嗣成《录鬼簿》,王君 国维《曲录》亦依之,而同书“传奇部”别 有《西游记》一本,其实王君未见,徒为臆 揣之言而已。此书清初犹存,《也是园书 目》有吴昌龄《西游记》四卷,《曹栋亭书 目》中有《西游记》六卷,其后存亡不可 知。而偶得之我秘阁所藏“传奇四十种” 中,明杨东来所批,有万历甲寅序文。顾 久佚于彼,而才存于我者,岂非天下希有 之秘笈哉!余喜出望外,乃试训点,排印 刊行,饷之学界。 昔余游寓燕京,与王君相知,以《曲 录》见惠。后南移长沙,从叶先生德辉, 叩曲学底蕴,归朝后专用力于此。匆匆 既十有余年,常期再访,未果。不图昨年 四月,湘城匪乱,叶先生遭祸。越一月王 君亦捐命。悲夫!今兹戊辰,余游禹域, 而师友既亡,曲海茫茫,谁从问津?持赠 此书,以质于博雅君子云。 上述300余字的盐谷温跋,首先简述 了秘藏于日本的这部中国戏曲古本版本 源流,点明了以王国维为代表的中国戏曲 史早期研究者都未亲睹此书的事实。这 一事实无可否认,盐谷温所谈及的此书版 本源流,中日学界也基本认同至今。接下 来,盐谷温又谈到师从叶德辉,及对叶与 王皆先后于 1927 年暴亡的痛惜。并称其 将“游禹域”,“而师友既亡,曲海茫茫,谁 从问津?持赠此书,以质于博雅君子云。” 这说明,他即将在访华行程中,携带这部 校点排印本,与中国学者交流切磋。 就目前已知文献查考可知,盐谷温 确于此书正式出版之后不久,于1928年 2月23日在上海与鲁迅会面。当时,这部 《杂剧西游记》面世不过十余天,发现者 与校点者盐谷温迅即跨海会晤中国学 者,速度可谓惊人。且据《鲁迅日记》当 天记载“遇盐谷节山,见赠《三国志平话》 一部,杂剧《西游记》五部。”一次性竟赠 书五部,想尽快将发现杂剧《西游记》的 讯息传达给中国学者的那份迫切,由此 可见一斑。 此后,盐谷温还曾多次访华,与中国 学者多有接触。访华期间,盐谷温曾将 此书赠送过哪些中国学者,虽不可确考; 但吴梅、孙楷第等学者极为重视、关注此 书确是事实。如吴梅 1936 年 7 月 17 日 日记中有载:“日本盐谷温,以新出版《西 游记》见赠,明晨拟修函谢之。”此签赠本 至今尚存于私人藏家手中,据称扉页题 有“吴梅先生惠存,昭和十一年六月,东 京弟盐谷温拜呈”字样;书中钤“吴梅度 曲”“吴霜厓藏书”印。 (详参:《万象》杂 志,第12卷第4期, 2010 年 4 月) 追寻元代杂剧《西游记》原本的历程, 并未结束 在此之后不久,孙楷第更发表《吴昌 龄与杂剧西游记》一文 (原载《辅仁学志》 八卷一期, 1939 年 6 月) ,据盐谷温的校点 排印本,对现存文献中的西游记杂剧予 以通盘考察,得出“现在所见的杨东来评 本西游记杂剧不是吴昌龄作的”之结 论。孙氏此文与盐谷温跋文中的基本观 点一致,只是因其为长篇论文,故而阐论 更详,考证更精,他开篇即写道: “吴昌龄先生作《唐三藏西天取经》 杂剧,差不多明以来研究戏曲的人人都 知道。可是他的书自明万历以后即少 见。清初的钱曾虽然还藏有其书,在他 的也是园目中著录了吴昌龄的《唐三藏 西天取经》。但以后寂然无闻,就慢慢地 隐晦下去了。直到清末王静安先生作 《曲录》还是苦于未见其书。” “这是一件憾事。爱好文学的人如 周豫材先生、胡适之先生,也曾设法搜求 吴昌龄《唐三藏西天取经》的遗文,推测 《纳书楹曲谱》里边所引的西游记或者即 是吴昌龄所作。但这是一种希求。吴昌 龄原书是不可见了。” “直到一九二八年,日本宫内省图书 寮发见了传奇四十种,其中有明万历甲 寅刊本《杨东来评吴昌龄西游记》一书。 一时传遍了中外的学术界。日本盐谷温 先生是研究戏曲的,遂把这书重印出 来。这个重印本流传到中国,大家都很 重视;因为这是吴昌龄的曲,这是中土久 佚的剧本。” 孙楷第在论文开篇的这三段话,扼 要表述了杂剧《西游记》历来的稀见与宝 贵,以及中国学者对盐谷温校点印行此 书的欣喜。此时,离《杂剧西游记》初版 已经整整十年过去,中国学者据此而出 的研究成果开始初露端倪。 孙楷第的研究表明,盐谷温发现的 杂剧《西游记》虽然极其珍罕,虽然确实 冠以“(元)吴昌龄”的作者署名,但通过 种种考证表明,此书仍不是元代杂剧原 本,而极可能只是明代初年杨景贤的作 品。所以,追寻元代杂剧《西游记》原本 的历程并未结束,还当继续。近一个世 纪过去了,元代杂剧《西游记》原本至今 还未被发现,仍让中国学者与读者们莫 名期待与感慨。 供图/肖伊绯 当年是对中国最友好的饭店 因为参加中日智库媒体对话会,组织者安排我们 会议期间住在东京新大谷饭店。 这是一座设计精巧,服务周到的饭店。 在东京,新大谷是一个颇有名气的饭店,因为它 有着一个十英亩面积的日本式花园,很受旅人喜爱。 要知道,这可是东京,地球上数得着的高房价城市,在它 的市中心拥有一个十英亩的花园,那意义绝不是“土豪” 二字可以形容的。 而日本同行半开玩笑地说,新大谷饭店弄这么个花 园,可能没花多少钱,因为它的存在已经四百年了四百年前的地价,肯定没有今天这么恐怖。 不过想想,在东京市中心拥有一个有四百年历史 的花园,这比它的面积更让人感到惊奇。 然而,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住在这里,又有着特 殊的意义。如果查找新闻,会发现温家宝、李克强两 位总理访日之时,是下榻于新大谷饭店的,但更有趣 的是,这里,竟然曾经是中国大使馆所在地。 大使馆不是旅行团,怎么会住在饭店里呢?其实 想想这个逻辑很简单—建交,便意味着双方有了正 式的外交关系,设置大使馆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 而,两个国家的建交属于外交事件,总是以突破的方 式实现的,窗户纸捅破之前外交事务方面只能看,不 能动。所以,没有哪个国家还没建交就给对方修大使 馆的,而建交后,修大使馆,哪怕是买个大使馆总得花 些时间,这时候外交官们不能睡马路吧?这样一来, 找个租住的地方,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新大谷饭店的老板和中国有很深的渊源,所以这 里当时被称为东京对中国最友好的饭店。在建交前, 中国的来往人员便经常下榻于此。1972 年中日建交 后,它自然地成了中国大使馆的临时驻地—或者 说,这里就是新中国第一个驻日大使馆的旧址。现在 的新大谷饭店有好几栋楼,巧的是,我们所住的是新 大谷饭店的“本馆”,也就是老馆, 60 年前便在这里了, 虽然装修已经使它面目全非,但这座楼无疑便是当年 大使馆的所在地。 依稀可以找到那些经典场面发生的地方 徜徉在这里,依稀可以找到当年那些中日外交经 典场面发生的地点。 这座和式大门的会议厅,位于酒店一层,是当年 孙平化团长召开记者招待会的地方。 面对上百名记者噼里啪啦的镁光灯,这位被周总理 成为“孙平化平地起”的外交家风趣地指着自己谢顶的头 对记者们说: “哎,你们不要这样搞,我这个脑袋要发光 了。”也正是在这里,他按照周恩来总理的指示,发出了希 望与田中角荣、大平正芳等政治家建立联系的信号。 而饭店的 11 层、12 层,是建交前的 1972 年,中国 芭蕾舞团出访时所住的楼层。当时右翼分子横行,日 本的友好人士想方设法确保中国代表团的安全。为 此,还出动了一位叫作村冈久平的日本武术太极拳联 盟副会长来负责保卫工作,果然风平浪静。 事后大家才知道,这位后来的日中友好协会理事 长保障代表团安全不仅靠武术,他与日本的社会团 体、警视厅的关系也很密切。果然,江湖中靠朋友还 是比靠拳头好混。 今天饭店的工作人员对于中日建交已经没有概 念了。但同行的一位资深老外交官是经历过这一事 件的当事人。当我向他询问那段历史时,这位老外交 官如数家珍地讲起,1978年,时任副总理的邓小平访 日之行,中国代表团下榻在这里,当时是很轰动的。 这让我有些疑惑,邓小平的相关回忆显示,他那次访 日的时候,到了东京,但并不是下榻在新大谷饭店—日 本方面特别安排他住在了赤坂迎宾馆,也是以前天皇的 离宫。 老外交官告诉我,当时邓小平副总理是下榻赤坂 迎宾馆的,与新大谷饭店只有一路之隔,而代表团人数 较多,于是一部分随员和记者,便住在了新大谷饭店。 “1979年邓小平访问美国之后,曾在返程中再次 访问日本,这一次,因为不是正式的访问,所以就住在 了新大谷。”他说。 曾住在这里的邓小平, 日本媒体称他的到访“带来晴天” 这一次还出了个趣闻—据说邓小平代表团第 二次访日之前,日本连日滂沱大雨,一连十余天不见 太阳。邓小平的班机从美国起飞之后,大雨变本加 厉,下得更厉害了,东京羽田机场甚至一度到了几乎 不能使用的地步。这种恶劣天气让日方很担心万一飞机不能着陆那可要出大麻烦的。 然而,就在班机升空之后,东京的雨竟然慢慢地 停了。等班机到达,天竟然彻底放晴,让来迎接的日 本官员十分惊讶。这让人们想起,邓小平第一次访日 时,双方举行《中日友好条约》的互换仪式,当天上午 也是黑云漫天,但等仪式开始举行的时候,阴云骤散, 阳光洒满庭院,天,竟然晴了。 当时日本在场官员中很多对中国传统文化十分熟 悉。于是,一个特殊的词便不知道被谁发明并很快传 入了新闻界,叫“鄧小平晴”(中文可以翻译为“邓青 天”),讲这位中国领导人会带来晴天。有意思的是,邓 小平代表团第二次访日在日本那几天,天天晴天,所以 这位参加随访的老外交官回忆当时打开收音机,便不 断会听到日本的天气预报员大叫“鄧小平晴”…… 说得有趣,我们走到了电梯,老外交官问我:“你 住在几楼?” “15 楼。”我说,随即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 表情,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老外交官说,“太巧了,当年我们中国大 使馆,用的就是 15 楼啊,包了整个一层,只有两个出 入口,很好处理安全问题。直到后来大使馆在南麻布 有了自己的房子,才搬出去……” 这可真是让我瞠目结舌—原来,我们就住在文 物里。 幽深的走廊,忽然就有了万花筒般的魅力。 不知道我住的这间,原来是领事办公室还是签证 处啊! 历史,总是在不经意间撞进你的生活,让人措手 不及,这或许便是光阴的魅力。 这一天,我在楼道走廊里走了好久。最后,我决 定回房间去。 老外交官告诉我,因为中国大使馆曾经住在这 里,所以这个饭店一直保持了一个习惯—为每个房 间放中国人爱喝的花茶。 好吧,也去喝一杯,和当年的那些中国人一样。 供图/萨苏 —杂剧《西游记》的发现之旅 肖伊绯 我们住在了文物里 —新中国第一个驻日大使馆旧址探秘 萨苏 作为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早已家喻户晓,人人乐道。但在《西游记》成为小 说出现之前,还有一部在元代编写完成的杂剧《西游记》,则少为人知,普通读者几乎闻所未闻。 西《杂剧西游记》,日本东京 1928 年 2 月版 《杂剧西游记》,盐谷温跋,日本东京 1928年2月版 西东京新大谷饭店今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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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4 2019年3月1日 星期五趣历史

九 思 随 笔

“智者”小议作者:九思

《荀子·非十二子》云:“言而当,知也;默而当,亦知也。”今悟:行而当,智也;止而当,亦智也。进而当,明也;退而当,亦明也。得而当,清也;失而当,亦清也。人生在世,言默相济;行止咸宜,进退有据;得失不扰于心,可谓智者矣。

编辑/张严涵 陈品 美编/尹莉 责校/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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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头数独

歪理猫 编绘/尹戈

众里寻他千百度胡适撰文记载,

小说《西游记》“祖本”现身日本其实,对于《西游记》早在元代甚至

宋代即被搬上舞台,有过演出剧本的这一史实,不仅仅是“普通读者”对此所知甚少,当年即使如王国维、胡适、鲁迅这样的大学者,因无从得见这部杂剧《西游记》,很多学术研究都还只能停留在“大胆的假设”层面。他们翻遍了各类中国古籍,所得的不过是一系列的揣测与辑佚而已,大家都认为,这部杂剧确实是失传了,只能是存目待考了。

在天一阁、也是园等各大藏书楼中转过一圈的中国学者,又远渡重洋到东邻日本访书,这部杂剧《西游记》却始终未见踪迹。据胡适写于1923年的《西游记考证》一文,可知直到1915年,“罗振玉先生和王国维先生在日木三浦将军处借得一部《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影印行世。此书凡三卷,卷末有‘中瓦子张家印’六个字。王先生考定中瓦子为宋临安府的街名,乃倡优剧场的所在(参看吴自牧《梦粱录》卷十九,又卷十五),因定为南宋‘说话’的一种。书中共分十七章,每章自有题目,颇似后世小说的回目。书中有诗有话,故名‘诗话’。”

虽然还是没有发现杂剧《西游记》,可这部类似于小说《西游记》“祖本”的南宋古本,还是让以胡适为代表的中国文学史研究者们兴奋不已。胡适因之简明的得出结论称:“这一本小册子的出现,使我们明白南宋或元朝已有了这种完全神话化了的取经故事;使我们明白《西游记》小说——同《水浒》《三国》一样——也有了五六百年的演化历史:这真是可宝贵的文字。”那么,既然小说《西游记》“祖本”在东邻日本找到了,杂剧《西游记》应该不久也会“现身”了吧。对此,中日两国学者都抱乐观态度,他们满心期待。

叶德辉日本弟子盐谷温,于日本皇室书库寻得明版

《杂剧西游记》然而,就在胡适这篇《西游记考证》

完稿四年之后,国内时局动荡、兵争四起。1927年,中国戏曲史研究的开创者王国维投水自尽,著名藏书家、对中国戏曲也颇有研究的叶德辉忽然暴毙身亡;中国学者们的“取经之路”似乎越发漫长

晦暗起来,关于杂剧《西游记》的探索与研讨也一度沉寂。与此同时,在东邻日本,叶德辉的日本弟子盐谷温(1878—1962),却正在日本皇室书库里如饥似渴地查阅各类中国古籍,大有求取“真经”

之意。1928 年 2 月 11

日,日本东京康文社印刷所一部样式别致的线装书印毕装箱,封面的笺条上写着《杂剧西游记》的字样。翻开书封,统共只有87页的内页中,竟有 25 页都是珂罗版图片,皆是由中国古籍翻拍印制的。第一页图片的古籍书影头两行,写着

“杨东来先生批评西游记卷之一,(元)吴昌龄”字样,仅仅就这两行字,足以令刚开始看

着书封签条《杂剧西游记》还满肚狐疑的中国学者震惊了!

事实上,这是一部由盐谷温校点的杂剧《西游记》排印本,排印内文之前的25页珂罗版图片是由明代万历刊本的《杨东来批评西游记》翻拍的。盐谷温在日本皇室书库中寻得的这部明版《西游记》(今藏日本宫内厅书陵部),正是中国学者寻觅已久、久未得见的杂剧《西游记》。虽然是明代中期印制的版本,但由于其内容是元代杂剧《西游记》剧本,实在是弥足珍贵,实属凤毛麟角。

盐谷温携校点排印本,赴中会晤鲁迅等学者

由于明代万历刊本的《杨东来批评西游记》为世间孤本,且长期秘藏于日本皇室书库之中,中日学者尤其是中国学者少有人知。应当说,此书渐为后世学者所知并加以研究利用,皆赖这部盐谷温的校点排印本。虽然无法影印原书的全部内容,但此排印本还是影印了原书首页与末页,以及书中所有的版画;并于影印首页标注了原书精确尺寸“界长六寸六分,幅四寸五分五厘”。影印图版之后再附以盐谷温对原书的校点文本(冠名为“杂剧西游记”);此举不但可让读者基本了解原书风貌,也确为研究者提供了便利。书末附有一篇盐谷温的跋,文曰:

元吴昌龄所撰杂剧《唐三藏西天取经》一本,著录于钟嗣成《录鬼簿》,王君国维《曲录》亦依之,而同书“传奇部”别有《西游记》一本,其实王君未见,徒为臆揣之言而已。此书清初犹存,《也是园书目》有吴昌龄《西游记》四卷,《曹栋亭书目》中有《西游记》六卷,其后存亡不可知。而偶得之我秘阁所藏“传奇四十种”中,明杨东来所批,有万历甲寅序文。顾久佚于彼,而才存于我者,岂非天下希有之秘笈哉!余喜出望外,乃试训点,排印刊行,饷之学界。

昔余游寓燕京,与王君相知,以《曲录》见惠。后南移长沙,从叶先生德辉,叩曲学底蕴,归朝后专用力于此。匆匆既十有余年,常期再访,未果。不图昨年四月,湘城匪乱,叶先生遭祸。越一月王君亦捐命。悲夫!今兹戊辰,余游禹域,而师友既亡,曲海茫茫,谁从问津?持赠此书,以质于博雅君子云。

上述300余字的盐谷温跋,首先简述了秘藏于日本的这部中国戏曲古本版本源流,点明了以王国维为代表的中国戏曲史早期研究者都未亲睹此书的事实。这一事实无可否认,盐谷温所谈及的此书版本源流,中日学界也基本认同至今。接下来,盐谷温又谈到师从叶德辉,及对叶与王皆先后于1927年暴亡的痛惜。并称其将“游禹域”,“而师友既亡,曲海茫茫,谁从问津?持赠此书,以质于博雅君子云。”这说明,他即将在访华行程中,携带这部校点排印本,与中国学者交流切磋。

就目前已知文献查考可知,盐谷温确于此书正式出版之后不久,于1928年2月23日在上海与鲁迅会面。当时,这部《杂剧西游记》面世不过十余天,发现者与校点者盐谷温迅即跨海会晤中国学者,速度可谓惊人。且据《鲁迅日记》当

天记载“遇盐谷节山,见赠《三国志平话》一部,杂剧《西游记》五部。”一次性竟赠书五部,想尽快将发现杂剧《西游记》的讯息传达给中国学者的那份迫切,由此可见一斑。

此后,盐谷温还曾多次访华,与中国学者多有接触。访华期间,盐谷温曾将此书赠送过哪些中国学者,虽不可确考;但吴梅、孙楷第等学者极为重视、关注此书确是事实。如吴梅1936年7月17日日记中有载:“日本盐谷温,以新出版《西游记》见赠,明晨拟修函谢之。”此签赠本至今尚存于私人藏家手中,据称扉页题有“吴梅先生惠存,昭和十一年六月,东京弟盐谷温拜呈”字样;书中钤“吴梅度曲”“吴霜厓藏书”印。(详参:《万象》杂志,第12卷第4期,2010年4月)

追寻元代杂剧《西游记》原本的历程,并未结束

在此之后不久,孙楷第更发表《吴昌龄与杂剧西游记》一文(原载《辅仁学志》八卷一期,1939年6月),据盐谷温的校点排印本,对现存文献中的西游记杂剧予以通盘考察,得出“现在所见的杨东来评本西游记杂剧不是吴昌龄作的”之结论。孙氏此文与盐谷温跋文中的基本观点一致,只是因其为长篇论文,故而阐论更详,考证更精,他开篇即写道:

“吴昌龄先生作《唐三藏西天取经》杂剧,差不多明以来研究戏曲的人人都知道。可是他的书自明万历以后即少见。清初的钱曾虽然还藏有其书,在他的也是园目中著录了吴昌龄的《唐三藏西天取经》。但以后寂然无闻,就慢慢地隐晦下去了。直到清末王静安先生作

《曲录》还是苦于未见其书。”“这是一件憾事。爱好文学的人如

周豫材先生、胡适之先生,也曾设法搜求吴昌龄《唐三藏西天取经》的遗文,推测

《纳书楹曲谱》里边所引的西游记或者即是吴昌龄所作。但这是一种希求。吴昌龄原书是不可见了。”

“直到一九二八年,日本宫内省图书寮发见了传奇四十种,其中有明万历甲寅刊本《杨东来评吴昌龄西游记》一书。一时传遍了中外的学术界。日本盐谷温先生是研究戏曲的,遂把这书重印出来。这个重印本流传到中国,大家都很重视;因为这是吴昌龄的曲,这是中土久佚的剧本。”

孙楷第在论文开篇的这三段话,扼要表述了杂剧《西游记》历来的稀见与宝贵,以及中国学者对盐谷温校点印行此书的欣喜。此时,离《杂剧西游记》初版已经整整十年过去,中国学者据此而出的研究成果开始初露端倪。

孙楷第的研究表明,盐谷温发现的杂剧《西游记》虽然极其珍罕,虽然确实冠以“(元)吴昌龄”的作者署名,但通过种种考证表明,此书仍不是元代杂剧原本,而极可能只是明代初年杨景贤的作品。所以,追寻元代杂剧《西游记》原本的历程并未结束,还当继续。近一个世纪过去了,元代杂剧《西游记》原本至今还未被发现,仍让中国学者与读者们莫名期待与感慨。 供图/肖伊绯

当年是对中国最友好的饭店因为参加中日智库媒体对话会,组织者安排我们

会议期间住在东京新大谷饭店。这是一座设计精巧,服务周到的饭店。在东京,新大谷是一个颇有名气的饭店,因为它

有着一个十英亩面积的日本式花园,很受旅人喜爱。要知道,这可是东京,地球上数得着的高房价城市,在它的市中心拥有一个十英亩的花园,那意义绝不是“土豪”二字可以形容的。

而日本同行半开玩笑地说,新大谷饭店弄这么个花园,可能没花多少钱,因为它的存在已经四百年了——四百年前的地价,肯定没有今天这么恐怖。

不过想想,在东京市中心拥有一个有四百年历史的花园,这比它的面积更让人感到惊奇。

然而,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住在这里,又有着特殊的意义。如果查找新闻,会发现温家宝、李克强两位总理访日之时,是下榻于新大谷饭店的,但更有趣的是,这里,竟然曾经是中国大使馆所在地。

大使馆不是旅行团,怎么会住在饭店里呢?其实想想这个逻辑很简单——建交,便意味着双方有了正式的外交关系,设置大使馆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两个国家的建交属于外交事件,总是以突破的方式实现的,窗户纸捅破之前外交事务方面只能看,不能动。所以,没有哪个国家还没建交就给对方修大使馆的,而建交后,修大使馆,哪怕是买个大使馆总得花些时间,这时候外交官们不能睡马路吧?这样一来,找个租住的地方,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新大谷饭店的老板和中国有很深的渊源,所以这里当时被称为东京对中国最友好的饭店。在建交前,中国的来往人员便经常下榻于此。1972年中日建交后,它自然地成了中国大使馆的临时驻地——或者说,这里就是新中国第一个驻日大使馆的旧址。现在的新大谷饭店有好几栋楼,巧的是,我们所住的是新

大谷饭店的“本馆”,也就是老馆,60年前便在这里了,虽然装修已经使它面目全非,但这座楼无疑便是当年大使馆的所在地。

依稀可以找到那些经典场面发生的地方徜徉在这里,依稀可以找到当年那些中日外交经

典场面发生的地点。这座和式大门的会议厅,位于酒店一层,是当年

孙平化团长召开记者招待会的地方。面对上百名记者噼里啪啦的镁光灯,这位被周总理

成为“孙平化平地起”的外交家风趣地指着自己谢顶的头对记者们说:“哎,你们不要这样搞,我这个脑袋要发光了。”也正是在这里,他按照周恩来总理的指示,发出了希望与田中角荣、大平正芳等政治家建立联系的信号。

而饭店的11层、12层,是建交前的1972年,中国芭蕾舞团出访时所住的楼层。当时右翼分子横行,日本的友好人士想方设法确保中国代表团的安全。为此,还出动了一位叫作村冈久平的日本武术太极拳联盟副会长来负责保卫工作,果然风平浪静。

事后大家才知道,这位后来的日中友好协会理事长保障代表团安全不仅靠武术,他与日本的社会团体、警视厅的关系也很密切。果然,江湖中靠朋友还是比靠拳头好混。

今天饭店的工作人员对于中日建交已经没有概念了。但同行的一位资深老外交官是经历过这一事件的当事人。当我向他询问那段历史时,这位老外交官如数家珍地讲起,1978年,时任副总理的邓小平访日之行,中国代表团下榻在这里,当时是很轰动的。

这让我有些疑惑,邓小平的相关回忆显示,他那次访日的时候,到了东京,但并不是下榻在新大谷饭店——日本方面特别安排他住在了赤坂迎宾馆,也是以前天皇的离宫。

老外交官告诉我,当时邓小平副总理是下榻赤坂

迎宾馆的,与新大谷饭店只有一路之隔,而代表团人数较多,于是一部分随员和记者,便住在了新大谷饭店。

“1979年邓小平访问美国之后,曾在返程中再次访问日本,这一次,因为不是正式的访问,所以就住在了新大谷。”他说。

曾住在这里的邓小平,日本媒体称他的到访“带来晴天”

这一次还出了个趣闻——据说邓小平代表团第二次访日之前,日本连日滂沱大雨,一连十余天不见太阳。邓小平的班机从美国起飞之后,大雨变本加厉,下得更厉害了,东京羽田机场甚至一度到了几乎不能使用的地步。这种恶劣天气让日方很担心——万一飞机不能着陆那可要出大麻烦的。

然而,就在班机升空之后,东京的雨竟然慢慢地停了。等班机到达,天竟然彻底放晴,让来迎接的日本官员十分惊讶。这让人们想起,邓小平第一次访日时,双方举行《中日友好条约》的互换仪式,当天上午也是黑云漫天,但等仪式开始举行的时候,阴云骤散,阳光洒满庭院,天,竟然晴了。

当时日本在场官员中很多对中国传统文化十分熟

悉。于是,一个特殊的词便不知道被谁发明并很快传入了新闻界,叫“鄧小平晴れ”(中文可以翻译为“邓青天”),讲这位中国领导人会带来晴天。有意思的是,邓小平代表团第二次访日在日本那几天,天天晴天,所以这位参加随访的老外交官回忆当时打开收音机,便不断会听到日本的天气预报员大叫“鄧小平晴れ”……

说得有趣,我们走到了电梯,老外交官问我:“你住在几楼?”

“15楼。”我说,随即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老外交官说,“太巧了,当年我们中国大使馆,用的就是15楼啊,包了整个一层,只有两个出入口,很好处理安全问题。直到后来大使馆在南麻布有了自己的房子,才搬出去……”

这可真是让我瞠目结舌——原来,我们就住在文物里。

幽深的走廊,忽然就有了万花筒般的魅力。不知道我住的这间,原来是领事办公室还是签证

处啊!历史,总是在不经意间撞进你的生活,让人措手

不及,这或许便是光阴的魅力。这一天,我在楼道走廊里走了好久。最后,我决

定回房间去。老外交官告诉我,因为中国大使馆曾经住在这

里,所以这个饭店一直保持了一个习惯——为每个房间放中国人爱喝的花茶。

好吧,也去喝一杯,和当年的那些中国人一样。供图/萨苏

——杂剧《西游记》的发现之旅 ◎肖伊绯

我们住在了文物里——新中国第一个驻日大使馆旧址探秘 ◎萨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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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新大谷饭店今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