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藏有「中俄外交秘史」一書，全書分為四冊，記載清

朝政府派駐俄國公使楊儒在光緒26年(1900年)至27年(1901年)間，奉命與俄國

官員商議俄國軍隊撤出及交還東三省的談判會議記錄、俄方所擬東三省還附條

約、往復電報彙抄等文件，此書乃研究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問題的重要史

料。

坊間出版「楊儒庚辛存稿」一書，亦錄有楊儒與俄國外部(外交)、戶部

(財政)大臣談判會議記錄、相關往來電報及俄國所擬條款等資料，依據該書前

言所載，此書所收材料均是楊儒自編未經發表的鈔本，這些文件揭露當時帝俄

謀取東北及西北疆土主權的野心。「中俄外交秘史」及「楊儒庚辛存稿」均錄

有楊儒與俄國談判會議記錄及往來電報等資料，但經比對後發現，兩本書所載

談判會議記錄及往來電報內容大意相同，但用辭文字卻有出入，並不一致。筆

者發現相關學者針對此問題研究所發表的文章，均是參考「楊儒庚辛存稿」一

書的資料，而「中俄外交秘史」一書似乎尚未有人援用。本文擬針對「中俄外

交秘史」一書作簡單的介紹，並以此書及「楊儒庚辛存稿」所載等相關史料，

針對楊儒與俄國官員對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問題作深入的探討。

1

《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陳維新國立故宮博物院圖書文獻處

二、楊儒生平簡述

依據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所藏傳包、傳稿有關楊儒資料，楊儒字子通，

乃漢軍正紅旗人，同治六年(1867年)高中舉人，光緒初年因監修普陀峪吉地

有功，朝廷將他升為江蘇道員，後又調為徽 池太廣道。光緒十八年(1892年)

楊儒奉派擔任駐美國公使(兼秘魯公使)，楊儒在美期間與美國外交部商議簽訂

「續定華工條約」六款，楊儒被朝廷封為太常寺少卿，二十年(1894年)改封為

通政使司副使，二十一年(1895年)擢升為太僕寺卿，旋即轉為太常寺卿，再轉

調宗人府府丞，二十二年(1896年)授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同年奉派擔任駐俄

國、奧地利及荷蘭等三國公使，此時期的楊儒的官運可謂一帆風順。1義和團

事變發生，八國聯軍入侵北京，俄國藉機進占東北三省，光緒二十六年(1900

年)十一月，清朝政府任命楊儒為全權大臣，與俄國商議交收東三省事宜，楊

儒隨即面對他此生以來 為艱辛的談判歷程。

三、「中俄外交祕史」與「楊儒庚辛存稿」簡介

依據國立故宮博物院清代文獻檔案總目所載，「中俄外交祕史」被歸列

在雜檔續選史料目錄當中。但「中俄外交祕史」並非清宮舊藏，原因有二：第

一，若為清宮所藏，則當時清廷應不會用中俄外交秘史作為書名；第二，在此

書首頁序文中即提到楊儒與俄國外交及財政大臣談判之始末，「實為 祕密中

之一大秘密，當事者彼此固蔽深隱，故直至今日知之者竟無其人，本社今得此

談判之筆記，錄用即迻譯，以公諸世」。2由此段敘述可知，楊儒與俄國官員

談判結束後，此會議記錄被某家報社取得並將它登載於報紙上，此家報社名稱

及用何管道取得此談判記錄，是否抄錄原件後將它登載於報刊上，無從得知，

但既是報社刊載，所以此書非清宮舊藏。

1 〈楊儒傳包〉，文獻編號：3183；〈楊儒傳稿〉，文獻編號：5968，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藏。2 《中俄外交秘史》，第一冊，頁1 ，文獻編號：830000050-53，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藏。

2

「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從「中俄外交祕史」所載內容來看，它是檔案史料。當時報社刊載完畢

後，是否曾將它彙集成冊出版，不得而知。至於此檔案資料為何為故宮博物

院典藏，筆者曾將此問題就教於莊吉發先生，莊先生表示應是民國初年清史館

的專家學者，徵集一些書籍檔冊作為當時編修清史的參考資料，而這些書籍檔

冊就存放在故宮裡，故宮博物院南遷之後，這些書籍檔冊也隨其它文物遷移至

台北，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在1982年出版清代文獻檔案總目，將這批書籍檔冊

歸列於雜檔之選鈔史料(100冊)及續選史料(77冊)。「中俄外交祕史」四冊檔

案，應是當時清史館的專家學者從當時報社刊載的資料鈔錄，但並未出版。

「中俄外交祕史」第一、二冊為楊儒分別與俄國財政大臣維特伯爵(Count

Witte)及外務大臣拉姆斯多夫( Lamsdorff)歷經二十餘回談判的會議紀錄，第

三、四冊為東三省還附條約(含增將軍及亞提督派遣各員所訂結之奉天還附條

約九條、俄國大藏大臣對于楊公使所口述之條約案、俄國外務大臣第一回及第

二回條約案及中俄兩全權大臣議定案)，以及往復電報彙鈔等。

筆者發現此書將楊儒與俄國外務大臣拉姆斯多夫部份會議談話次序有編

排錯誤的情形，第一冊第十七頁第四行，楊曰「條約草案大抵於何日始能脫

稿」，下一段應跳至該頁第十一行之藍曰「此時大藏陸軍兩大臣…」，才是正

確。同頁第五行至第十行，應銜接在第十一行藍氏所說該段話之後，即該頁第

十五行起才對3；第二冊第九頁至十三頁所載「第十三回會見」紀錄中，即有

此錯誤情形。第九頁有一段楊儒說「今日非為條約談判而來…，然尚不能損于

握兵權利權與政權，目下已電致政府請其訓令矣」。下一段是「楊曰：第二條

留兵之一件，兵數有定額否」。兩段均為楊儒所述，但文意無法聯貫，此段應

是編排錯誤，應從第十一頁第二行「藍曰：貴公使欲質問者為某條耶」此段開

始接起至第十二頁「藍曰：此桌既為我有…，貴國謀利益比之于本國尤為周密

者」為止。4然後由此段再接第九頁「楊曰：第二條留兵之一件，兵數有定額

3 同前註，頁17。4 《中俄外交秘史》，第二冊，頁9-12。

3

否」才是正確。在第十頁 後一行楊儒說「第九條有克里之地名…，即地圖上

所謂克里雅者耶」，應接十二頁「藍曰：想克里必為克里雅之誤…。」才是正

確。

至於坊間出版「楊儒庚辛存稿」一書，依據前言所述，該書所收集材料

是楊儒自編未經發表之鈔本，計有楊儒編輯「中俄會商交收東三省全案彙存」

(膠版印刷)、「俄事記聞」(北平圖書館藏)，以及「庚子年來電」、「庚子年

發電」、「辛丑年來電」、「辛丑年發電」、「工部侍郎楊儒變法條議」(鈔

本)、「增阿電文」、「辛壬來往電選錄」、「中俄交收東三省條約」…等資

料。5本書的編者是佚名，他在何時編錄成書，亦無法可考，沈雲龍主編的近

代中國史料叢刊將其編入於叢刊中。

「楊儒庚辛存稿」比「中俄外交祕史」所收集到的資料更多。編者說曾參

酌各個版本及有關書籍，並作必要的整理、校勘、補遺、注釋等工作；對於資

料中所提到的人名和不易理解的地方，也盡可能的作了簡注，為有志於瞭解或

研究此段歷史的讀者，提供完整詳盡的史料。筆者認為當時這位佚名者編成此

書的時間，應比「中俄外交祕史」刊載於報章的時間晚，這位佚名者從何處得

到楊儒與俄國交涉的文件史料，無法得知，他是否僅編成「中俄會商交收東三

省全案彙存」此部份資料，而其它資料是否後來由沈雲龍編輯完成，從該書序

言所述，也無法得知。

筆者曾將「中俄外交祕史」及「楊儒庚辛存稿」兩書有關楊儒與俄國外務

大臣及財務大臣談判會議紀錄詳閱對照後，發現內容大意相同，但所用文字卻

有很大差異，例如兩書所載楊儒同樣一段談話，措辭用語卻大不相同。6由首

回談判至 終談判的文字紀錄來看，兩書是不一樣的。經筆者比對之後，認為

5 佚名編，《楊儒庚辛存稿》，沈雲龍主編，近代中國史料叢刊三編四輯，台北：文海出版社出版，出版年月不詳， (前言)1-7頁。6 例如「中俄外交祕史」第9頁楊儒的整段談話開頭是：竊謂對於此事方法有…。對照《楊儒庚辛存稿》第15同樣一段楊儒所述，從文字用辭即可看出兩書有所區別。

4

「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中俄外交祕史」中的談判會議紀錄似應與原始檔案所錄文字一致，或較為接

近；而「楊儒庚辛存稿」所載，如編者在前言所述，已將相關檔案資料作過整

理修訂，所以其文字用辭與原件已有差異情形產生。

另外在兩書對資料中所出現的人名，例如俄國人名翻譯也不一樣，「中俄

外交祕史」稱俄國財政大臣為滑提，外務大臣為藍士杜羅夫伯，「楊儒庚辛存

稿」中則是維特及拉姆斯獨夫。另外在兩書所錄電報彙鈔所載內容大意相同，

但在措辭用語方面，與談判會議記錄情形一樣，均有所不同。「中俄外交祕

史」所錄電報計有78則，而「楊儒庚辛存稿」所錄庚子、辛丑兩年之來發電有

115則，為何「中俄外交祕史」收錄電報缺少甚多，是當時報社因故未刊載完

畢，或是當時清史館的學者專家漏印另外37則電報，此事有待考證。7

在「中俄外交祕史」之楊儒所發電報當中，常自稱為「小官」或「我」，

而「楊儒庚辛存稿」則以「儒」字自稱。《楊儒庚辛存稿》第66號電為張之洞

所發電文，開頭有一段「賴貴公(指楊儒)辯論維持，深佩忠藎」8，張之洞之

電文在「中俄外交祕史」中編為第66號，它寫為「幸賴貴官辯論維持，乃有今

日貴官忠肝義膽，照耀天日，深所感配」。9此段張之洞在稱讚楊儒的字句，

是否楊儒在編輯電文時，為避免自誇之嫌，因而將它刪去，不得而知；但筆者

認為「中俄外交祕史」所錄電報彙鈔似應與原始電報內容相同或較為接近。

不論「中俄外交祕史」與《楊儒庚辛存稿》兩書所載內容中所用文字措辭

及編排有多大差異，但兩書均在記錄當時俄國如何蓄謀奪取中國東北及西北廣

大領土，並否定清朝政府在此兩區域所擁有的主權。而楊儒在與俄國談判過程

當中，俄方無所不用其極，手段陰狠，肆意恫嚇；楊儒如何面對這些壓力，力

拒俄國所提條件，均載於此兩書上，是研究當時俄國侵華的重要參考資料。

7 在楊儒輯、朱啟鈴編，〈中俄會商交收東三省電報彙鈔〉，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第34輯，台北：文海出版社出版，1969年。此書所錄電報彙鈔與《楊儒庚辛存稿》書中所錄相同。8 《楊儒庚辛存稿》，頁121。9 《中俄外交秘史》，第四冊，頁15-16。

5

四、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一〉楊儒奉命談判緣由

依據〈楊儒傳稿〉記載，他在光緒二十二年(1896年)從駐美公使調任為駐

俄國公使，直到他與俄國談判中不慎中風摔倒，於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病逝

於俄京任所。而此段期間也是俄國欲加強在中國擴展勢力的重要時期。維特在

擔任俄國交通大臣時，藉李鴻章前往參加俄國沙皇登基加冕典禮之機會，在光

緒二十二年簽訂「中俄密約」，獲得在中國東北建築鐵路的特權；光緒二十三

年(1897年)又乘德國進占膠州灣之際，俄國亦派遣艦隊抵旅順、大連，意圖以

武力威脅清廷，隨後兩國簽訂「旅大租地條約」，俄國又獲得租借旅順、大連

兩港口，建立它在遠東的海軍基地。從此俄國即將整個東北地區視為它的勢力

範圍，並欲獨占此地區，不准他國勢力進入。

義和團事件爆發，動亂從北京延燒至東北，俄國藉保護鐵路派軍占領東

北，其間並發生「江東六十四屯」及火燒璦琿事件，俄國亦參加八國聯軍侵

入北京。直到清朝政府與各國開始議和，俄國仍不自東北撤軍，擬以政治、軍

事、經濟上的力量控制整個東北地區，排除清朝政府對東北擁有主權的事實，

並欲將其勢力擴展至蒙古與新疆地區。原先俄國要求清朝政府派員與該國駐北

京公使，談判交收東三省相關事宜。後來俄國又顧慮在北京談判，恐招致日、

美、英等列強非議。為避人耳目，俄國再與清朝政府協商，將談判地點改至聖

彼得堡，也獲得清朝政府同意，派當時駐俄公使楊儒擔任談判大臣與俄國進行

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主權乃是對某地域、人民、或個人所施展至高無上，排他的政治權力，也

是一種自主自決的 高權威。換言之，它表示對內擁有絕對 高的統治權(如

司法、行政、立法等權)，對外則能夠獨立自主，排除其它國家干涉的權力。

而楊儒要與俄國談判力爭的重點，也就是要宣示清朝政府對東三省(即滿洲)擁

6

「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有主權，俄國不應以武力干涉。但俄國卻想要透過談判，將其在東三省的所有

利權予以合法化，並欲干預清朝政府在東三省之兵權、行政等權。就如楊儒所

說：

東三省在俄人自謂兵力取之，一旦交還，膠執成見。凡此次折傷士卒，耗

費資財以及積年未遂之私謀，均欲借交地約章，償其蓄志，其歸我地方，

復我吏治，自謂著重鄰交，其嚴防後患，多占便宜，視為應得權利。凡此

棘手情形，實亦事使然，聖明所洞鑒者也。10

由楊儒所述可知俄國欲藉此談判多占利權，雖稱是要透過談判訂約方式將

東三省交還，但卻是私藏陰謀。楊儒深知此次談判甚為棘手，如何力拒俄方不

合理要求，則是他所面臨 艱困的局勢。

〈二〉楊儒與維特談判

楊儒與俄國財務大臣維特於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十一月十四日於聖彼得

堡會面，陸徵祥擔任楊儒的俄文翻譯官。茲將此次會談重點整理如下：

楊儒：俄國對於交還東三省的處理原則。

維特：俄國絕不要求滿洲寸土尺地，俄國也想儘速撤回駐兵，但由於中國

政權「尚未復舊，政府尚無所定，政府之當局者究不知為誰」。東

三省難保不會再生事，俄國為保護鐵路，所以不能驟然撤兵。

楊儒：外國報章紛傳俄國「派遣武官於滿洲以施行軍政者矣」。

維特：此為誤傳，吉林、盛京兩地方施政既是在貴國將軍手矣，齊齊哈爾

則俟該將軍到任後，地方之行政直可移之於其手中也。11

維特說俄國希望與中國儘速了結東三省之事，並請楊儒確認是否已得清朝

10 〈會商交收東三省約款情形疏〉，《楊儒庚辛存稿》，頁1-7。11 《中俄外交秘史》，第一冊，頁1-5。

7

政府授予全權，俾便雙方展開談判。在楊儒與維特會談的同一天，清朝政府發

布上諭，以楊儒為全權大臣，與俄國協商交收東三省事宜。朝廷要求楊儒在談

判時，須「審度時勢，悉心策畫」，並隨時以電報與慶親王奕劻及李鴻章等人

商議。12而此時也發生盛京將軍增祺擅自派員與俄國海陸軍總司令阿列克謝耶

夫(Alexeyev)所派官員簽訂「奉天還附條約九條」(亦稱增阿暫章)13，此事經

英國報紙透露後，引起朝廷震驚，楊儒奉命向維特查詢此事。

同年十一月十八日，楊儒與維特再度會談，楊儒向維特求證報載是否真

實，維特稱確有其事，兩人對此條約的爭辯重點如下：

楊儒：已締結之各條目，對中國之利益影響甚重，吃虧未免過甚。

維特：依該地方目前情況，不得如此辦理，且所訂條約僅是兩國未訂約前

的暫行辦法而已。

楊儒：依鄙意推測，此條約中所訂，解散中國兵隊，將武器、火藥悉數

交予俄國，拆毀全省炮台、火藥局，俄國派員進駐盛京，並可參與當地重要政

務工作。這些均為俄國奪取中國之兵權，干涉中國內政，侵害主權之不合理條

約。

維特：中國既釀此大禍亂(指義和團事件)，本國若不設善法，慎重防禦，

則後患未已。所以此約精神重在預防，中國雖不得設置兵備，但地

方之警察權仍在中國手中，所以當地吏治依舊是中國管理。14

楊儒說此事變發生，出乎朝廷意(預)料之外，他可保證類似事件不會再發

生，俄國既有歸還東三省之美意，即應完全交還，固可敦睦鄰交，中國勢必感

激，維特則稱，俄國本意亦是如此，但不可不作預防，對於交還土地一事，對

中國有利者，他將盡力協助。結束此次會談後，楊儒即電告奕劻、李鴻章，電

12 同前註，第三冊，第17號電，頁15。13 「奉天還附條約九條」內容可參閱《中俄外交秘史》第三冊，頁1-2。14 《中俄外交秘史》，第一冊，頁4-7。

8

「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文提到增祺所訂條約，若未妥善處理，後果嚴重，楊儒說：

若此事果確，則弊害當不少，彼而果持意見，則東三省既非我有，商議之件，亦

無從下手矣…，所謂還附，僅為吏治，而非兵柄，只以虛名，而非實益，是所深

為焦慮耳。15

楊儒此段所述，指出增祺未審度時勢，即與俄國簽訂條約，將中國主權任

俄國切割，僅留吏治之權，而俄國又可派員預聞要公，所以清朝政府若依此約

所得，正如楊儒所言，僅得一虛名而已。李鴻章對此無奈的表示，此事實為俄

國陰蓄之野心，俄國所持成見牢不可破，但也不宜與俄國絕裂，請楊儒相機妥

辦。

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楊儒與維特進行第三次會談，楊儒向維特表示希望

儘早與外務大臣在聖彼得堡商議交收東三省事宜。維特稱應談判之條款尚未齊

備，所以談判還不能進行。楊儒請維特將俄國所擬草約概略告知，維特即將草

約內容口述(維特口述之條約詳見附錄二)。楊儒與維特針對草約內容，即展開

爭辯，重點如下：

楊儒：竊謂對於此事方法有二：俄國之待中國，事事每主和平，中國政府

感謝，現當還付(附)東三省，若完全付(附)還，使無損傷又別無所求，而示一

好模範于天下，使各國皆知。豈惟邊地之民心悅服貴國，即世界各國亦無不尊

重…，此實一方法也…，今貴大臣所示各條項似乎因利乘便，任力制人，以一

方法也。孰得孰失何待言。

維特：因俄國在東三省鐵道投資甚大，這些款均是為保護鐵道而設，不得

不為。

楊儒：若照此辦法，猶如俄國待布哈爾，英國之待印度，兩者均為屬國。

15 《中俄外交秘史》，第三冊，第23號電，頁18-19。

9

而外界議論，俄國待滿洲，竟如待屬國一般。16

雙方對於草約內容意見甚相左，並依草約內容陳述己見。楊儒說俄國屢

屢宣稱對中國是一意保全，絕無野心。今日交涉東三省之事，世界各國無不注

目，如日、英、德、法等國，與中國有很深的關係，所以俄國的作法應為中國

留地步，亦須顧及各國之議論。楊儒說若他國援俄國之例，英國占長江、雲南

地方，德國占山東，法國占廣西，日本及它國亦各其它地方，則中國將何以立

國。17維特則說俄國可通融之處，必竭力通融辦理，兩人隨即結束會談。

在楊儒給奕劻及李鴻章的電文，他指出維特口述之條款，他全然不能接

受，因為：

兵權、利權、任官之權三者苟缺其一，即為既失自主，三者全數損失耶，

東三省之權利盡去，既不可堪，又況關係乎蒙古及北部地方耶，且一國開

例如此，則他國亦必轉相倣傚，是謂保全中國者，豈不歸於無意義耶。18

從楊儒的電文所述，可知俄國不僅要將東三省據為己有，並欲藉此條款將

其勢力擴展至新疆、蒙古等地，清朝政府不僅喪失東三省之主權，北部邊疆地

區亦岌岌可危，而俄國對外宣稱要保全中國，只是空言而已，毫無意義。

〈三〉楊儒與拉氏、維特談判

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楊儒與俄國外務大臣拉姆斯獨夫

(藍士杜羅夫伯)會晤，楊儒表示清朝政府恐難同意〈增阿暫章〉條款內容，雙

方會談重點如下：

楊儒：此次俄國處事之主旨，不外乎是要保全中國，這是貴大臣不僅對我

屢屢提及，亦曾向各國宣告。但所謂土地還付，非貴虛名，乃重實

16 《中俄外交秘史》，第一冊，頁7-12。17 同前註。18 《中俄外交秘史》，第三冊，第25號電，頁21。

10

「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際，若俄國對於東三省之事能和平辦理，而作一好模範，則不僅中

國感激，天下各國，亦莫不服其至公，為貴國計亦一大利益也。

拉氏：俄國先撤北京之兵(指八國聯軍進入北京後，俄國率先撤兵)，亦未

參與保定進軍。若未自北京撤兵，則德軍更為何狂狠暴行，實不可

知，本國皇帝亦希望儘速將東三省之事了結。

楊儒：外界均傳稱滿洲地方已歸俄國保護，此話雖不可信，然現在商議之

條款，若有絲毫侵中國主權者而貪暴利者，則恐英國於雲南、長江

一帶，德國於山東，法國於廣西，日本及其它諸國亦將各指其所欲

地方，則中國受害，流弊將莫知所極也。19

拉氏稱外人議論不可信，他表示條款內容大部份是該國財政及陸軍兩部所

訂，而且他國情形與俄國不同，因俄國在義和團事件中受到損失。兩人商議後

決定等待俄國將條款擬妥後，再訂期商談。

同年十二月二日，楊儒與維特會面商談。維特說條約草案均為他所擬，再

由外務大臣拉氏修正，大致分為兩部份，第一是設法讓中國不要再陷入紛亂當

中；第二是中國應將鐵路沿線附近之金礦、煤礦開採權利讓予俄國，作為對俄

國之賠償。楊儒則說維特以前所口述之條款並無以金礦、煤礦開採權作為賠償

之條件。

楊儒稱俄國於滿洲所占利權實為過大，滿洲之事關係中國之大局，若照

俄國所擬辦理，則他國勢必仿效。李鴻章與他的看法一致，因與英、德所簽新

約，均有他國別有所要求，其利益須一體均霑之語。所以希望俄國勿給他國以

口實者也。20

維特則稱因見楊儒語意誠懇，所以他已將部份條件刪改；楊儒請維特刪去

19 《中俄外交秘史》，第一冊，頁14-17。20 同前註，頁18-19。

11

將軍任命須俄國同意及派遣文武官員參與要聞等條款；但維特不同意，並說派

遣官員進駐，對中國有益。雙方對此爭論又起：

楊儒：李鴻章來電稱日本對俄國在東三省舉動甚為注意，而你(指維特)也

曾向日本表示，俄國無占領滿洲土地的意圖，且急欲撤兵，俄方既

有此意，則應儘速實行，所留保護鐵道兵力人數及駐留期限亦須明

訂，否則還付土地，必至有名無實。

維特：他曾向日本官員說過此話，但俄國在該處利益須妥設方法保護，所

以派兵守護鐵道實為條約之重要款項。

楊儒：按諸公法凡國家必有兵權、利權、任官之權，此三者中，若失其

一，則為無自主權。此三權若被俄國奪去，則如貴大臣與外務大臣

所屢稱中國可保全自主權者適相背離。兩位大臣常稱不貪中國土

地，現又提出種種要求，乃不受占領之虛名，而暗中收奪其實利。

兩國現正協商東三省之事，現俄國又提不許中國在蒙古及北部地方

設築鐵路，不准將利益讓予他人，是直視非中國之土地，而中國無

自主之權，實極不為中國留地步，而大損於中國之體面… ，中國

之利益雖一分之細微，我應力爭，然後無愧於心，然後不負公使之

職分。

維特：貴公使之困難地位，乃中國之形勢有以使之然者，中國今為既敗，

據必敗之地，若與貴公使商議不成，貴國再派他人必至更耗時日，

俄兵久據滿洲於貴國恐有大損，而敝國則絕無所失。21

楊儒則表示希望維特多替中國設想，維特則稱雙方本應各為其國籌畫，

現中國發生變故，俄國不得不預防後患，但在條款上，俄國可讓之處，自當盡

力相讓。雙方又為增祺所訂條約是否有效進行討論，楊儒稱中國絕不承認此條

21 同註19，頁20-21。

12

「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款，並將相關人員移送懲處。維特則稱已畫押之條款，不能斷然廢棄，雙方爭

辯甚久仍無定論，維特稱他將更定辦法後再與楊儒會談。

次日(三日)，楊儒與外務大臣拉氏會晤，楊儒將李鴻章電文內容所說，日

本密切注意俄國在東三省舉動，若俄國交地有名無實，各國勢必欲援引辦理，

而增阿暫章簽訂，事前並未得朝廷同意，即擅行畫押，該將軍已送刑部議處。

拉氏則再次強調俄國無占據滿洲之意圖，至於鐵路問題，兩國已有訂約，各國

豈能比照援引。兩人爭議再起：

楊儒：貴大臣屢言明中國可保持自主，俄國不貪利於中國之土地，然據維

特口述條款，東三省之兵權、利權、任官之權，一朝盡被奪去，是

豈得尚謂保持自主權，又東三省利益既占去者已不少，現又擴大遠

及於蒙古及北部地方，又豈得自謂不貪利於中國土地，貴國不為敝

國留地步，我斷不能承認此條約。

拉氏：此乃大藏及陸軍大臣之意見，本人無主持之權，所訂條款乃預防患

而已，別無他意。

楊儒：中俄親交數百年，又接壤數千里，兩大家相鄰，一家偶有事變，鄰

家念舊家助其災，則事畢之日全家感謝，若忽派人乘便而入其室，

且加種種稽查，致使他家亦群起效尤，則事變之家必懷不安之念，

鄰家亦不免大受煩累。22

拉氏對楊儒的比喻並不認同，稱這都是中國本身造成。如東三省的中國兵

隊，砲擊邊城，毀損鐵路，使俄國遭受重大損害，所以俄國不得不妥設方法預

防後患。且他手中握有中國東三省將軍奉朝廷訓令向俄國開戰的實據。楊儒則

說既往之事請勿深咎。但拉氏要求中國應承認增阿條款，並儘速畫押，以便俄

國交還東三省，並商議正式條約。楊儒則仍以增阿暫章未奉朝廷核定是「假條

22 同註19，第一冊，頁24-26。

13

約」，不予承認，雙方爭議未果，結束會議。

同年十二月四日，楊儒與維特會面，楊儒希望俄國將增阿暫章此假條約廢

棄，維特則稱他與拉氏希望中國批准此此約後，再開始正式條約的談判。雙方

又各持理由爭辯一番：

楊儒：案(按)諸公法，兩國議訂條約，若不批准之，尚未得謂之為成立，

奉政府明命以議條約之時，尚或有不批准之事。然則此非奉政府命

令而訂結之假條約，即不批准，亦有何不可。

維特：公法中雖有若此之一節，苟非萬不得已，即無此等事務。外務大臣

精通公法，彼亦謂必先批准假條約，然後可議定本條約。23

維特稱他僅負責起草條約，而條約訂定之談判仍須由楊儒與拉氏負責，在

楊儒力爭與要求之下，維特表示若楊儒在他日正式條約談判時，不再針對條約

內容提出意見，他可以將增阿暫章廢棄。楊儒則說正式條約談判與假條約(指

增阿暫章)是兩回事，只要合情合理即可平和商議，同意與否，他須一一向朝

廷請示，但假條約未廢棄之前，他不便對正式條約進行談判。維特則說他將廢

棄增阿暫章，但希望進行正式條約談判時，楊儒不要有過當之阻抗。

楊儒在致奕劻及李鴻章的電文中提到，俄國堅持在兩國對於交收東三省之

間正式條約未簽之前，應先批准增阿暫章，他據理力爭，拒絕承認增阿暫章，

幾乎天天與俄國官員力爭，才平息增阿暫章批准之爭，正式條約談判情勢發展

難料，只有竭力商辦。李鴻章則去電要楊儒堅持主張力圖挽回，並說「其緩緩

妥商，則全在楊儒之臨機應變」。24

〈四〉正式條約談判

(1)俄國外務部第一次條約案商議

23 同註19，第一冊，頁29-32。24 《中俄外交秘史》，第三冊，第29-30號電，頁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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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光緒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朝廷將光緒皇帝致俄國沙皇國書以電報

方式交給楊儒代轉，內容是朝廷自責對義和團事件處理不當，亂事延燒至東三

省，造成今日局勢，又讚美俄國討剿亂匪，而非與中國為難，八國聯軍進軍北

京，俄國 先撤出，表明不貪土地，並要將東三省歸還，俄國大義昭然，世界

各國無不欽仰。但欲將「東三省之利權、政權隱移於貴國，而敝國徒保空名，

此實使歐美各國勢必至群起相傚，從而大妨敝國之內治」25。國書內容 後提

到光緒已任命楊儒為全權大臣，與俄國進行商議，希望俄國能念兩國多年深

交，與他國不同，而能瞭解他(指光緒)的心意，能使中國在東三省之主權毫無

損傷。

楊儒在當天收到國書電報後，即與外務大臣拉氏對如何呈遞國書進行討

論，拉氏並說該國陸軍、財政兩大臣曾與他會商，已將條約內容定稿，俟該國

皇帝批閱後即可將條約送給楊儒參閱。楊儒表示希望條約內容與朝廷給他的訓

令本意不相違背，即可商議辦理。拉氏表示條文內必讓楊儒滿意，他說此次與

楊儒談判內容請清朝政府必須保密不要公開，不許他國干涉。楊儒對此表示同

意，並再次強調希望條約內容不會讓他國得以為口實，而群起效尤。26

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兩人再度會晤，拉氏稱國書已由他呈遞皇帝，但拉

氏仍未將條約給楊儒閱看，僅表示條款計有十二條，是他煞費苦心完成，應無

辯論之必要，楊儒閱畢即可畫押。楊儒表示現條款內容僅拉氏知道，若「譬如

弄戲術，然使其變出者，正如我心中之所豫想者，豈不亦大妙」。27又稱兩國

如相鄰之兩家，若兩家之美宅均能堅固華麗，則對於兩國均有光彩。拉氏則稱

兩國先將條約一事了結，俄國即可盡力協助。並再度要求楊儒必須保密，兩國

談判內容不得外洩，雙方約定下次再會。

同年十二月三十日，兩人進行第八度會談，拉氏拿出條約草案表示，原有

25 《中俄外交秘史》，第三冊，第37號電，頁28-29。26 《中俄外交秘史》，第二冊，頁1-5。27 同前註，第二冊，頁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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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條， 後他刪去二條(條文內容如附錄三)。楊儒表示條款部份內容仍有損

中國兵權、利權與政權，已向朝廷請示如何辦理。兩人並對條款內容爭議部份

進行辯論：

楊儒：滿洲全部還付時，牛莊應包含在內。

拉氏：牛莊包含在內，第八條則訂除牛莊外，中國不得以滿洲土地租與他

國。

楊儒：此條還有中國不得在滿洲、蒙古、甘肅、新疆等地布設鐵道，未免

包含太廣。此次滿洲生變，俄兵亦只占領滿洲，蒙古、甘肅、新疆

等無事之地，俄兵未占，何以包含在內。

拉氏：該數省俄兵雖未占領，然俄兵有可以占領之勢力。

楊儒：俄國不讓中國讓與滿洲利益給予他國雖有道理，但禁止中國自營利

益事業，以及鋪設鐵路則甚無道理。

拉氏：此乃專為中國預留後路，他日若各國有利益之要求，可藉此予以拒

絕。本人也預知以後向中國要求開礦、架設鐵道的國家必定很多，

若中國以無資本開發為由，他國必大備資本向中國要求代辦。中俄

兩國訂結現今所提之條約，「則可以之為口實而堅拒嚴絕矣」。

這是本人在起草條約時，為中國謀求利益比為本國著想更為周密

也。28

兩人也為俄兵駐留滿洲兵力、地名釐清…等問題作了一番討論，但無具體

結果。拉氏語帶威脅說，自中國發生事變後，俄國皇帝一意想扶助中國，所以

應儘速完成條約談判，勿讓俄國皇帝產生不滿，則以後中國有事，俄國將無法

竭力相助。楊儒則稱要將條約以電文轉奏朝廷後再議，雙方結束此次談判。

28 同註26，第二冊，頁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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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楊儒隨即將此次會談情形及拉氏所擬十二條款內容電告奕劻與李鴻章。楊

儒稱在條款中俄國 注意的四項：第一，禁止軍火器輸入滿洲。第二，禁止中

國北方水陸軍不得用外人訓練。第三，滿洲、蒙古、新疆之鐵道、礦山等利益

一網打盡。第四，對於至北京鐵道支線布設所須借款，欲以他種利益抵當，而

此所利益乃指關稅、鐵道、礦山等，俄國隱而未露。而這些均是俄國侵害中國

主權而圖謀其私利的陰謀。2929楊儒表示針對上述條款請奕劻與李鴻章代向朝

廷奏報，對於各款如何允駁，請朝廷儘速將訓令發電告知。

中俄兩國商議東三省之事各國早已聞訊。日本外務部甚至公開表示中國不

能將東三省讓與俄國，即使僅是允讓設官置兵，他國必群起效尤，東三省問題

應歸入各國公議。英國大使也傳達該國政府意見表示，東三省不宜另立約章。

朝廷對日、英等國對此事意見甚為重視，要求奕劻、李鴻章等人商酌如何與俄

國交涉，照日本之意見將東三省事宜歸入各國公約並議。30

楊儒對朝廷的諭旨表示尊重，但他認為「忽自我建議變更，恐彼必不應

允，使知求彼延期，彼必不允，乃直不求彼，而自我延期，則彼更當輕蔑我

矣」31。楊儒認若一言不合即罷議交收東三省之事，對他而言，只不過承擔一

敗事之過，但此事關係全局甚大，事後欲再圖補救，恐已不及。楊儒表示若朝

廷要罷議，可先免其全權大臣之職，並告知俄國外務部，以後東三省之事改

歸北京公議。楊儒說他「非憚口舌之勞，乃以為轉圜之計，不可不豫為之謀

也」。32對於楊儒所提，朝廷並未下達訓令暫停中俄間之談判，也未決定是否

依照日本建議，將東三省之事歸入各國公議，所以楊儒仍繼續與俄國談判。

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一月五日，楊儒與維特會面，維特抱怨稱楊儒將兩

人談話內容公開，以致遭到日本方面的關切，楊儒則堅稱他未洩露半字。對於

29 《中俄外交秘史》，第三冊，第39號電，頁30-31。30 《楊儒庚辛存稿》，頁104。31 《中俄外交秘史》，第三冊，第41號電，頁32-33。32 同前註。

17

簽訂條約一事，維特表示此約草案是他與外務大臣多次商擬後所定，已無可更

改之處，他勸楊儒儘快簽約，否則日久生變。楊儒則說現此難局壓其雙肩，讓

他進退維谷，若他現在畫押，必遭國人訕罵。他強調並非不願負責，若是條款

內容無損中國主權，即可簽訂。但條文在文面上雖稍讓步，但實際內容卻與原

稿(指維特口述條款)無異，所以他不敢也不能負此責任。33兩人談話內容並無

交集，維特無法說服楊儒儘快簽約，隨即結束此次會談。

同年一月十二日，楊儒與拉氏進行兩人第九次會談。拉氏對於維特與楊

儒密談竟被公開登於英國報紙一事表示不滿，請楊儒電告清朝政府，勿再洩露

兩國商議之事。並稱凡當兩獨立國締造條約時，在未畫押前，決不可以示人。

楊儒表示，早已告知，但據近日消息，兩國談判一事，不獨日本居中妨礙，即

英、美、德、奧諸國亦皆干涉，想必拉氏早已知曉。拉氏表示兩國辦事各有自

主之權，不容他國干涉，他主張此事應及早了結。34

俄國亦透過該國駐北京公使格爾思(M.N. de Giers)向李鴻章施壓，稱若

中國聽信各國讒言，不與俄國訂約，俄國必將永占東三省。李鴻章則稱東三省

之事，各國無置喙之權，條款有過當之處仍交由楊儒與俄國商議，李鴻章並將

條文需要駁改之處電告楊儒，在談判時據理力爭。35

(2)楊儒駁改條款商議

隔兩天(十五日)，兩人進行第十次會談：

楊儒：兩國商議條約，遭遇阻礙，不但各國阻撓，內外臣工亦紛紛上奏，

建請朝廷拒絕簽約，本人亦將種種困難情形電告朝廷，應從速了

結，現得覆電將須要商議改正之最重要條款節略，送給貴大臣閱

覽。

33 《中俄外交秘史》，第二冊，頁13-15。34 同註33，第二冊，頁18-20。35 《中俄外交秘史》，第三冊，第42號電，頁3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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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拉氏(翻閱後而笑言)：約稿有十二條，貴國刪去三條，三條酌改，全約所

剩無幾。

楊儒：此節略三駁三改，駁款第一，中國北部海陸軍不用他國人訓練一

節，朝廷未能應允。

拉氏：貴國總理衙門曾屢屢表示中國北部海陸軍不用他國人訓練，本國駐

北京公使來信亦曾提及，貴國究竟是否要用外人。

楊儒：朝廷來電中並未言明聘用與否，駁此條款並未應允而已，貴國何得

已加入條約草案中。

拉氏：此乃為貴國設想，以便拒絕外人引薦教習，俄國絕不強薦教習、教

士，強賣鴉片，請放心。

楊儒：駁款第二，廢除金州自治權，若將金州列入條款，他國見之，即以

此為中國讓地之實據，必群起效尤，此條應刪。

拉氏：貴大臣所言，本人深以為然，個人之見，此條可刪，但仍須詢問財

政及陸軍大臣之意見。

楊儒：駁款第三，向北京敷設鐵道一節，條款現加「向北京」之文字，中

國政府極為重視此事。

拉氏：此乃該國財務大臣所擬條款，此條款早已有向北京之文字，貴大臣

當應知悉此條，此條亦為貴國先留地步，以變日後拒絕他國要求。

楊儒：改款第一，鐵道工事未竣，不置軍隊者，只可限於鐵道兩旁附近之

地域，禁止軍器彈藥輸入，亦須明定年限。

拉氏：此條確實不妥，將來兩國軍隊難免發生衝突，至於軍器彈藥禁止，

無須明定年限，因本條約前後各條均為暫時性質，無必要時隨時可

19

廢。

楊儒：改款第二：滿洲、蒙古鐵道礦山之利益，不許讓與他國之條款，須

聲明若中國自營者則不在此限。改款第三，關於其它各種利益，應

於此次議定書中聲明，不與各國之利益相悖，且無礙於本國利益及

主權之行使。

拉氏：此節應與財政大臣商議，貴大臣如此駁改，則約條所剩無幾。36

楊儒向拉氏提出幾點細節問題，如交還東三省應定期限、俄兵駐留時間及

人數應設限制、鐵道會社賠償等事與拉氏商議。拉氏表示楊儒今天對條款之反

駁，已將全部條約變更，商議結果是如此情形，他大失所望。楊儒則稱所駁回

條款僅三條，其它三條僅是商改而已，而且只是字面商改；若拉氏前次能聽他

的勸言，顧及中國之主權、兵權、利權，則中國政府無須對條款加以駁改，他

國也不會出面干預。拉氏則強硬的說中國是否真心要俄國交還東三省，兩國辦

事無須他國干涉，現中國將談判情形洩露於外，致遭外人阻礙；現又如此對條

款駁改，實有不願俄國交還東三省之意，如果遭遇外人阻礙，俄國將改變原有

之政策。雙方隨即結束會談。

同年一月十七日，楊儒與拉氏進行第十一次會談。拉氏稱該國財政大臣對

楊儒所提條款駁改內容甚為詫異，表示俄國無法再讓，此約應照俄國所擬儘速

簽訂。楊儒則表示希望俄國對他所提駁改條款能儘快答覆，彼此和衷協商，始

能訂約，而免遭他國干涉。拉氏強硬表示兩國辦事，不容他人干涉，而且試問

各國有以兵力占領全省者。楊儒見此情形若再爭論下去，依然無解，所以向拉

氏表示，他所提修正條款，何條俄國可讓，何條不可讓，拉氏均未表示，若拉

氏表示均不能通融，他即可轉告政府，並請俄國皇帝於國書中聲明對條款不予

通融即可。

36 同註33，第二冊，頁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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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拉氏此時態度稍軟，稱他將與財政及陸軍大臣商議後再談。楊儒則希望

能彼此退讓，湊合了結，否則各國出面干涉，於事大有損；若因各國干涉，俄

國才退讓，反而有損俄國體面。拉氏表示請楊儒轉告中國政府，俄國已無法再

讓，至於條款細節部份，他願意與維特等人商議，能讓則讓。37

兩人商議無果後，俄國又透過駐北京公使格爾思向奕劻等人施壓，要求儘

速簽約，並稱若有他國向俄國提出抗議，俄國將拒絕接受。而俄國欲歸還東三

省乃出於該國皇帝之寬仁，且外務、財政大臣深顧友誼，將條款再三刪改，已

對中國主權毫無損害，若中國置之不理，俄國將改變政策，並以公文通知限期

簽約，屆時請勿嫌唐突。38

(3) 俄國外務部第二次條約案商議

一月二十一日，楊儒與拉氏進行第十二次會談。拉氏稱陸軍及財政兩大臣

堅持不改條款內容，經他力爭後已同意修改，俟該國皇帝閱畢後，即可定稿，

但以後不可再改。中國要簽約或中止談判，當取其一而已。楊儒則稱他也願意

儘速了結，但現在朝廷來電訓斥他本人及李鴻章，兩人辦事專顧一方，而不知

各國環視乘機要求利益等等。楊儒說若修改後之條約無授人口實之處，能照他

所駁改條款作修正，他即可畫押；若未照改，則請加上將來他國若設為口實，

而依樣要求時，俄國可代受之條款。拉氏稱他不願意加上此款，不希望他國有

可以藉口之虞也。

楊儒表示若是如此，他建議此事緩辦，但拉氏不肯，楊儒無奈表示：

既不肯全部更改，又不肯加入代受之條，且不許談判延期，…使我一人受

此大難事，實感謝不盡矣，今者彼此議遂不合，我當請諸朝廷使別派全權

大官，或別簡公使，以繼續此交涉，我精力蓋已竭矣。39

37 同註33，第二冊，頁25-30。38 《中俄外交秘史》，第四冊，第53號電，頁1-2。39 《中俄外交秘史》，第二冊，頁33。

21

拉氏則請楊儒不用著急，他竭力設法，若兩人商議不成，無論新換公使

或簡派別人來議，更是商議不成。拉氏稱他將儘快將條款送上，兩人屆時再會

談。

次日(二十二日)，兩人進行第十三次會談：

拉氏：已將條約草案進呈皇帝閱覽，本國皇帝亦深知楊儒苦心，因此特

別命令他與財政及陸軍大臣會商，針對楊儒所提駁改條款內容悉心斟酌，加以

修改以符合貴國大皇帝之意。經商議修正後已獲得批准，但奉諭此乃 後改正

條約，不得再予變更，而且須在十二天之內完成畫押訂約程序。若中國不予承

認，即為得罪本國皇帝，以後即無須再提此事。希望楊儒將皇帝的諭示轉告中

國政府，並儘速辦理簽約。

楊儒：我國皇帝及本人均感謝俄國皇帝及拉氏的厚意，因恐各國設口實以

主張利益之均沾，所以不得不細加斟酌。他定將俄國皇帝諭示電告

本國政府，但希望條約草案勿授各國以口實之處。

拉氏：此條款畫押後本人將登之於官報，公告各國周知。試問何條項中有

授他國以口實之餘地，滿洲乃俄國以武力得之，誰能傚我此例。40

楊儒表示十二天的期限過短，經商議後拉氏同意改為十五天。楊儒稱將

條款電告政府後獲得訓令後，再與拉氏會談。隨後楊儒將拉氏交給他的第二次

修改條款草案內容(附錄四)致電李鴻章等人。原條款十二條，俄方將原第六條

刪除，現為十一條，另第四、五、七、八、十、十二條內容文字作部份修正，

楊儒在電文中稱「原條款已刪除過半，此非惟可免各國之主張均沾，即蒙古、

新疆之利權亦保全不少，此乃上賴朝廷之洪福，故使微臣得稍收唇舌之微效

者」41。楊儒表示俄國此次能夠讓步修改條款，是他始料所未及，但原十一及

40 同前註，第二冊，頁33-36。41 《中俄外交秘史》，第四冊，第57號電，頁5-8。

22

「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十二條未能照他之意修改，頗覺遺憾。而拉氏語意甚為果決，二月七日之前若

未訂約，則利害攸關東三省大局，請朝廷儘速裁奪明示。

(4)中俄交收東三省談判失敗

俄國要求中國儘速簽訂交收東三省條約一事，引起美、日、英、德等國關

切與抗議；而清朝政府內部也出現不同意見，如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

之洞均認為此時不宜遽然與俄國訂約。42此時俄國外務大臣拉氏再次向楊儒施

壓，兩人應儘快舉行會談，簽約期限將至，若逾期不畫押，則中國勿再提還付

滿洲一事，且俄國曾對各國表示不占中國土地之宣示亦將廢棄。對此楊儒電告

朝廷若俄國不願交還東三省，其它國家能否為中國出力而向俄國提出抗議；或

是群起效尤，而將中國土地分割占領。此事實關乎中國存亡，他日夜焦思，終

無萬全之策，只好請朝廷統籌並給予訓示。43

朝廷對此事表示俄國對條款雖已稍加修改，但仍多奪中國之政權、利權，

且與各國之意不合，所以請楊儒再與拉氏商議，定要使中國主權無受損害，而

使各國無所藉口以效尤為安善之策。而俄國亦向英國表示該國無意脅迫中國

畫押，是中國自願速行簽訂。俄國既不承認催迫中國簽約，是懾於各國給予

議論，而表明其有改變方針之意。所以朝廷要奕劻、李鴻章、楊儒等人詳加參

酌，總其中國政權、利權不至全失，毋使各國效尤為斷。44

俄國駐北京公使格爾思向李鴻章等人提出嚴重警告，關於簽訂條約一事，

限期兩週完成，倘逾期不簽訂，則東三省將不歸還，條款作罷。李鴻章等人問

是否能延展期限雙方再商議，格爾思表示無法代該國政府回答，隨即離去。李

鴻章等人見情勢急轉直下，認為朝廷仍命令繼續與俄國協商，但此時之僵局讓

楊儒甚難處理。他認為按現改之約簽訂，不致貽禍，所以建請朝廷允許儘速簽

42 劉、張兩位總督意見，請參閱《中俄外交秘史》，第四冊，第63、65號電。43 《中俄外交秘史》，第四冊，第69號電，頁18。44 同前註，，第四冊，第72-73號電，頁19-23。

23

約，以保危局，勿多顧慮。45

但朝廷對於簽約一事仍有顧慮，軍機處致電楊儒表示：

俄國之條約雖多已改正，然障害之處尚多，恐各國設為口實以圖我，則更

無望其拒我以拒俄矣，此條約關係利害甚大，必須詳細熟慮，而期限甚

短，故必請其延長，稍展緩時日，以熟行計議方為妥善。46

軍機處在電文中指示楊儒要再向俄國爭取更改條款部份文字，以維護中國

對東三省主權之完整，並要楊儒將朝廷旨意委婉轉告俄方。

同年二月五日，維特邀楊儒會面，楊儒因跌倒受傷，行動不便，但仍前

來與維特見面。維特詢問楊儒傷勢後，稱據他所得訊息，楊儒已得朝廷授權

可以簽約畫押；楊儒稱他接到的是「定計斟酌而畫押」的訓令，在他未得到全

權畫押訓令之前，貴國能承認他簽約畫押的效力嗎。兩人又對畫押之事爭論一

番，楊儒希望俄方能通融延緩期限繼續協商，但維特並未給予肯定的答覆。次

日(六日)楊儒與拉氏會談，拉氏強調該條約內容已由該國皇帝親閱改正，並交

待在期限內完成簽約，明日(七日)期限已到，在明日九點二十分前若楊儒未畫

押簽約，以後中國政府勿再提東三省歸還一事。楊儒則說他未得到全權畫押之

訓令，朝廷命令他續與拉氏協商。楊儒請拉氏向該國皇帝奏請延長期限俾便緩

商，拉氏斷然拒絕，即送楊儒離開結束會談。

楊儒離開後，不慎中風跌傷情況危急，他派陸徵祥攜帶朝廷 新發來電

報前去會見拉氏。電報內容乃是要楊儒婉告俄國，因受各國之壓力，非展期商

議改妥條款，不能遽行畫押。拉氏看完電報怒稱已無可再議，請中國政府自看

以後情勢，隨即拂袖而去。不久楊儒病逝於俄京任所，兩國關於東三省主權歸

屬交涉談判，也因楊儒的過世暫告中止。但俄國對於東三省的政策並未有所改

45 同註43，第四冊，第77號電，頁25-26。46 同註43，第四冊，第78號電，頁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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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變，只是將談判的地點移至北京，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四月，清朝政府由奕

劻等人與俄國駐北京公使雷薩爾(Lassar)簽訂「中俄交收東三省條約」，談判

近兩年，歷經波折的交收東三省交涉至此方告結束。

五、結論

一個國家的軍事、內政等權力能否獨立行使，排除權外人干涉，乃國家

主權存在的象徵。若主權受到外力干擾，軍事、內政等權無法獨立行使，國家

主權完整性受到破壞，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國家。楊儒認為俄國原先所訂條款，

將東三省之兵權、行政(任官)權、利權奪去，此三權為俄國所奪，等於宣告清

朝政府在東三省之主權喪失。清朝政府即使名義上仍保有東三省，實際上已由

俄國所掌控，透過條約的訂定，俄國將占據東三省的事實予以合法化。如前面

所述，清朝政府對俄談判交收東三省一事， 終仍告失敗，筆者認為有下列原

因：

〈一〉 強勢俄國的陰謀威脅：

俄國對滿洲覬覦已久，在義和團事件發生後，俄國以武力占據東三省，

隨即與當時清朝駐東三省的將軍們直接進行談判，簽訂地方性的協定。並藉此

協定，俟將來適當時機，再與清朝政府談判，將這些協定項目納入兩國所簽訂

的條約當中，排除他國的干涉，鞏固俄國獨占東三省的利權，盛京將軍增祺與

俄國關東省總督阿列克謝耶夫(Alexeyev)所訂「奉天還付條約九條」(增阿暫

章)。也是俄國籌畫多時的計謀。實際上清朝政府對奉天省之主權，因此章程

之簽訂而名存實亡。奉天省已成為俄國之附庸，而俄國欲「合法」占有東三省

的目的，也因此邁出一大步。

俄國藉交還東三省與清朝政府談判，談判地點選在俄京，是為避免其它國

家的干涉。俄國欲乘清朝政府在聯軍壓力之下孤立徬徨之際，迅速與中國進行

談判，取得東三省及蒙古、新疆等北部地方之利權。因若延至中國與其它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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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訂和約後再進行談判，就不易獨占東三省之利權。

俄國確實也作到讓清朝政府同意授予全權由駐俄公使楊儒擔任談判代表，

但楊儒在談判時的表現卻讓俄國無法順利達成獨占東三省利權。在楊儒力爭之

下，俄國雖放棄「奉天還付條約九條」，但俄國財政大臣維特的「口述條款」

內容嚴苛卻比「奉天還付條約九條」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俄國談判代表不論是

維特或是拉氏，態度強硬，咄咄逼人，從楊儒談判期間發回國內的電文內容，

常常表露他對於談判所受壓力與無奈，例如在給李鴻章的電文就提到他「苦於

權勢俱無，唇舌寡效，材輕任重，焦急萬分」的情況。47

楊儒對於俄方以強硬的態度，逼他簽約，也曾告以「此難局壓我雙肩，

而進退維谷，將來畫押，我必不免遭國人訕罵」48，甚至憤怒表示「俄國讓他

受此大難，他實在感謝不盡，若無法議合，他要請朝廷另派全權大臣代替他繼

續交涉，因他精力已竭矣」。俄國在他受傷時仍威脅他簽約，他則稱現朝廷內

外大臣正討論此條約是否可簽訂，而責任全在他一人身上，他決非愛惜身家性

命，畏罪退縮，若對國家有益，則捐軀報效，自臣民之本分。他在與維特會談

時也曾說過他為中國辦事，「中國利益一分之細微，我應力爭後然無愧於心，

然後不負公使之職分，若因循誤事，豈惟受敝國人事之唾罵，即貴大臣亦必不

尊重如此不忠不義之友人」。49從此段話可看出楊儒面對俄國的強大壓力，仍

能展現不受脅逼的硬頸作風。

〈二〉弱勢清廷無力抵抗：

前文所述，在楊儒與維特及拉氏不斷商議之下，俄方修改條款內容，但

表示不再修正並限期簽訂。楊儒原認為可以接受，但朝廷部份大臣如劉坤一、

張之洞等人紛提不可遽然與俄簽約之意見。細看兩人給予楊儒電文內容，分

47 《楊儒庚辛存稿》，頁97。48 《中俄外交秘史》，第二冊，頁15。49 《中俄外交秘史》，第二冊，頁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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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析簽約之弊端頭頭是道，但如何說服俄國，劉坤一說「力既不敵，唯有以情相

感」，並說可藉各國之力婉拒俄國到底，俄國未必無一顧忌，楊儒應徹底竭力

堅拒。劉坤一說楊儒應對「此等利害想既洞察，願極力貫徹我所主張也」。50

張之洞則要楊儒對俄國「動以情理」，或許對情況稍有俾益，他認為此時不可

與俄國簽約，應攸關中國之存亡，所以楊儒應千萬慎重。51

兩位朝廷大臣要楊儒對「以情相感」、「動以情理」，婉拒簽約，並無

實際的手段或方法，或能提供實質的談判助力，能讓楊儒無後顧之憂與俄國商

議。而朝廷也只是要楊儒對簽約一事能「詳加參酌」、「博訪周諮」、「熟計

利害輕重」等語。楊儒無實質的奧援，得到的僅是口頭上的指示，只讓他壓力

更大。要如何延展簽約期限，如何妥籌良策，楊儒在「會商交收東三省約款情

形疏」當中即提到劉、張兩位總督所言應是「審事機之利害，權流弊之重輕，

當非漫無所見」，他也曾電請朝廷考慮各國及朝廷內外臣工之意見來擬妥對

策，但俄國已不願等待，要限期簽約，恫嚇逞蠻，無所不至，已有決裂之勢。

所以他憂慮如此恐貽誤大局，辱命強鄰，而感到焦灼悚惶，一籌莫展。52此段

話也顯現當時楊儒單獨在俄京，面對俄國談判官員威嚇，各國對此事關切及國

內輿論的壓力，他內心的無奈與痛苦是其它人無法想像的。

楊儒因個人健康問題 終無法達成談判任務，筆者以為對他個人而言，

未嘗不是好的結果，當時清朝政府沒有人對他提出任何批評，並認為他能在強

敵外逼，各方煎迫的艱困條件下，堅持立場未受脅迫而簽訂條約，實屬難能可

貴。誠如〈楊儒列傳〉中的 後一段記載，「儒忠貞諒直，堅苦自持，自交東

三省議起，筆舌交瘁，為俄窘挫，氣不得伸，憤懣以至於死，時論惜之」。53

楊儒的表現是值得如此稱許的。

50 《中俄外交秘史》，第四冊，第63號電，頁11-12。51 同前註，第65號電，頁15-16。52 《楊儒庚辛存稿》，頁5-6。53 《楊儒列傳》，文獻編號：5968，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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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中晚期，尤其自鴉片戰爭後，大清國勢漸衰，政經文化發展遲緩，在

處理對外關係上，雖然困難重重，但仍是儘 大力量堅守國家主權不受侵害。

但是現實問題是清朝政府國力已不如外人，不但無力懾服外人入侵，甚至連本

身的安危也無法妥善處理。面對俄國強大的壓力，中國境內又動亂不已，在內

外無法兼顧之下，若不允俄國所求，必至立成決裂，而俄國若啟釁端，則難以

收拾。筆者認為「國力」是決定外交談判成敗的一個決定性的因素，即使談判

者能力甚強，若沒有堅強的國力作後盾，且國家能給予充分的支援，要在談判

上占得先機，甚屬困難，而楊儒所面臨的情況即是如此。

「中俄外交祕史」與「楊儒庚辛存稿」均是記錄楊儒參與中俄交收東三省

的談判會議記錄及相關電文。這些檔案史料對於研究二十世紀初的中俄外交關

係，當時各國對華政策及俄、日等國在東北地區相互爭奪利權等，具有相當的

參考價值。但此兩部史料為何在措辭用語上差異甚大，似值得深入探討。「中

俄外交祕史」此四冊檔案隨著故宮文物遷台已數十年，故宮文獻檔案目錄亦可

查到，但知此書內容者大概不多，現將它介紹，讓大眾周知，提供另一參考研

究素材。誠如此書前言所說，希望我鄉士邦人諸友，蓋有讀此錄而惕惕者乎，

莽莽三邊其或靡蔓之復滋也，則此錄出現於本報，其亦免明日黃花之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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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附錄

中俄外交秘史第三冊所錄條約原文

東三省還附條約

〈一〉 增將軍及亞提督派遣各員所訂結之奉天還附條約九條

一、將軍須保護地方且助成鐵道之敷設

二、俄國守備鐵道兵之兵房糧食可由俄國供給

三、解散中國兵收沒其軍器

四、毀全省之砲台及火藥庫

五、地方歸于中國可自置巡捕以制壓之

六、地方安靜後乃還附牛莊

七、俄國派官吏駐盛京以參與重要之政治

八、若遇事變而中國巡捕無能為力者俄國可派兵相助

九、右各款俄文為標準

〈二〉俄國大藏大臣對于楊公使所口述之條約案

一、軍費賠償可於北京算定鐵道賠償則當別行計算

二、於滿洲中中國可置巡捕惟其員數須與俄國商議然後可定

三、當任命將軍時須先與俄國協商

四、于將軍所在地俄國派遣文武二官武官所以稽查巡捕兵員文官所以辦理

鐵道以及其他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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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滿洲蒙古及中國北部地方各種之利益中國不得讓與他人

六、於滿洲等地方中國不得布設鐵道

七、俄國當掌管滿洲 稅關中國只可派遣官吏以調查其收入

八、中俄借款之利息可改為月納

九、軍費賠償未清還以前中國無買收滿洲鐵道之權

十、俄國購買自山海關至牛莊之鐵道其代價可于軍費賠償中扣除其不足額

及利息則可于滿洲稅關之收入扣除計算

十一、俄國之鐵道守備兵約分期撤退

〈三〉俄國外務大臣第一回條約案

第一款 俄國皇帝願表友好不念中國開釁于滿洲之惡故將滿洲全土還附中

國官吏一切承認復舊

第二款 東清鐵道契約第六條許鐵道會設置兵以保護鐵道目下地方不寧會

社之守備兵不足故俄國更當留兵一隊俟至地方平靖中國實行本條

約後段之四條之日然後撤去

第三款 遇急變時俄國駐留兵可盡力助中國以鎮制

第四款 此次攻擊俄國者以中國兵為 甚故于鐵道工事未完竣及汽車為開

通以前中國不得置兵將來置兵時亦須與俄國商定其員數又中國欲

承認不許輸入軍器于滿洲一事

第五款 中國于地方保安工如將軍以及其他大官而有害及邦交之行為時當

聽俄國之請求而免其職又於滿州內地中國只可置步騎二種之巡捕

其員數須與俄國商定其軍器不得用大砲其將校不得用他國人 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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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完

第六款 基據中國前所承認之議定中國北境之海陸軍不得用外國人以訓練

第七款 為地方之保安關於租借條約第五款之中立地可與 近之地方官議

定特別章程且可廢除別約第四款之金州自治權

第八款 滿洲蒙古及新疆之塔爾巴哈台伊犁喀什噶爾葉留羌和闐干闐等接

境之地其礦山鐵道及其他利茍無益俄國之承諾不得讓與他國或他

國人無俄國之承諾中國人又不得自築鐵道又除牛莊之外其餘土地

不得讓與別國

第九款 此次對于俄國及各國之軍費賠償均須清還俄國于名義賠償金額期

限抵當等可與各國協商辦理

第十款 對于鐵道之破壞會社技師財產之被害工事之延遲其賠償金中國可

與會社商定

第十一款 當與會社商議前項之賠償金時對于其金額之全部或若干部可以

他項利益抵抵當對于其利益又可改正舊約或從新別讓利益

第十二款 基據中國前所承認之議定俄國可敷設自幹線或支線向北京之一

線而直至長城此可從現行之鐵道章程辦理

〈四〉俄國外務大臣第二次條約案

第一款 大俄國皇帝為欲表示友待大清國皇帝之心並維持平和之念因不念

與滿洲接境而俄國良民所居住之各地為中國兵所攻擊之事故將滿

洲全部還附中國凡未為俄兵所占領以前之一切章程吏治可盡復其

舊

第二款 據一千八百九十六年六月二十七日俄華銀行與中國政府所訂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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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洲鐵道建設開業條約第六款則該鐵道會社有字型管理其所租借

鐵道區域之地之權因之得於同地內布置鐵道守備兵今滿洲地方尚

未平穩中國兵不足以保安鐵道故以後俄國政府暫置駐兵一隊以保

護鐵道之工事俟該地方付歸平穩且中國大皇帝既實行本條約第八

第九第十第十一款所載之事項時然後撤退

第三款 俄兵駐留滿洲境內時遇有急變可助中國地方官鎮制且為欲使地方

平穩可為中國注全力

第四款 因滿洲駐在之中國兵此次對于俄國而加攻擊故中國政府為保證不

妨礙滿洲鐵道之建設開業及使與俄國接境地方之無事可與俄國政

府商定駐留滿洲之兵數及地點其禁止軍器火藥輸入一件可從與各

國所議定者辦理若其未經各國議定以前則中國可暫時自行禁止軍

器火藥之輸入于該地

第五款 中國政府為欲使與俄國接壤之滿洲地方平靜無事且使諸事如常以

後該地方之將軍及其他大官凡有于兩國友誼不適合者當從俄國之

請求而使之轉任又於滿洲鐵道會社所管土地以外之地方各將軍雖

可置中國步騎巡捕兵一隊以供內地鎮撫之用然在地方未平定以前

則其兵力須與俄國商定而其兵器決不得用砲其將校亦只可用中國

人

第六款 俄國為欲使所租借關東州之北方即千八百九十六年三月十五日之

條約第五條所訂定之中立地方平穩無事故兩國可命該地地方官約

定特別章程

第七款 因此次中國之事變俄國所消耗之實費並中國須支償于各國之賠償

金中國須悉數清還各國賠償金額內其須支償于俄國政府之額及期

限抵當可與關係各國會商訂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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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俄外交秘史」與中俄東三省主權歸屬交涉

第八款 中國政府于滿洲境內若未先照會俄國政府不得將該地內之鐵道敷

設權礦山開掘以及其他一切工商業上之利益讓與他國或他國人

第九款 對于滿洲鐵道會社所蒙之損失即線路之破壞該會涉及會社員等財

產之被掠奪及鐵道工事之延遲等中國政府可從駐京各國公使所擬

定而各國所承認之賠償金為標準與該會社會商決定其賠償金額

第十款 上款所載之滿洲鐵道會社賠償金額中國政府商議於該會社而對於

其全額或若干額可以他種利益為抵當其利益則可改正現行之契約

或別讓與利益

第十一款 千八百九十八年九月二十八日中國政府所有一私立會社借款而

敷設自山海關牛莊新民廳至滿洲之鐵道貫與中俄間之條約相違反

故中國政府於報償之且基於使滿洲速定之方針對於滿洲鐵道會社

當許以自滿洲鐵道榦線某處或支線某處經直隸省以至長城之一鐵

道之敷設開業且承認其可照現行滿洲鐵道契約所定各款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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