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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 C4 2019 4 24 日 星期三 编辑 黄青锋 E-mail[email protected] QQ 交流群: 438593105 《三 门 峡 日 报·今 日 渑 池》第 00208 地址:渑池县科技大楼三楼 邮政编码: 472400 印刷:三门峡日报印刷厂 字:贾平凹 问:田中禾 任晓燕 编:徐小红 副主编:司玉笙 秦德龙 辑:陶 马河静 李一鸣,受聘于地方日报的校对员工作。 于编采而言,校对仅为幕后小卒。然,李之高妙 处,非但普通语言文字,涉及标点符号、字体繁 简、乡间俗语之应用,乃至英文单词、语法,皆烂 熟于胸,深为同行叹服。最经典者,当数为第九 版《新华字典》纠错,挑谬误六处,得出版社公函 致谢。他把红头信笺装在框中,悬于书桌壁间, 视为职业生涯之里程碑。此事坊间传闻开来, 因其名含鸟字,遂得“啄木鸟”之雅号! 自此,李一鸣遂以纠错为天职,犹如勤奋的 啄木鸟,平常凡眼见的文字,必条件反射,乃至 餐后陪老妻追剧,亦将脑袋前凑,眼珠扫描字 幕,手捏随身纸笔。妻曾怒摔其眼镜,他却依然 如故,职业病上瘾,妻亦无可奈何! 俗语云,金无足赤,瑕不掩瑜也。图书出版 有一定的容错率,然啄木鸟李一鸣是“万无一 失”。政协爱其才,纳其入委员。有此特殊身 份,李一鸣愈发鞠躬尽瘁。搜罗政府部门之公 文、外宣品,逐一圈圈点点,再返还原作者,此事 后诸葛之举,常令原作者尴尬无语。后诸多单 位印制书籍画册,付梓前,必经“啄木鸟”校正,或 聘其任校对顾问。其获兼职名头若干,月俸翻 番,妻笑颜常开。 逢全国文明城市争创,临近迎检,市城管局 出新招,街头店面,整洁美观乃基础条件,名称 用字规范,亦纳入检查范畴。此“工程”浩大,遂 借助网络,实行“有奖纠错”,一时全民参与,热情 高涨。聘李一鸣任总评审,面对银屏逐一审图, 可谓金口一开,店家忙坏。 楼下餐厅开业,李一鸣偕老妻尝鲜。点餐 上菜,品尝佳肴之间,亦不忘研究菜谱。用笔圈 圈点点,竟画得满纸纵横。餐毕买单,李一鸣两 眼一白:请老板来。菜单满篇错别字,咋说?服 务员一愣,呆立原地不动。使用规范文字乃每 个公民之义务……李苦口婆心,拳拳训诫。 忽觉面门一黑,李一鸣一声惊叫,跌坐地 上。厨师出场,拳头高举。双方抓扯、报警,派 出所调解、医院验伤。但见李一鸣双唇前凸、肿 胀充血,俨然一啄木鸟之尖嘴也。 (作者系四川 人) 佣人走过来说:“夫人,先生打电话说不回来 吃饭。” “知道了。”她倒在宽大的沙发上,眼睛无神地 盯着上方。 先生总是很晚才回来,又很早出门,基本都是 在我熟睡的时间。我来了这些天就见过先生两 回。先生个子高,长得精神,但是他们夫妇俩一见 面就吵。哦,作一下自我介绍,我是夫人千挑万选 的一双鞋子。 深夜,浑身的酸痛让我难以入睡,曾经的我被 安放在奢侈品柜中最显眼的位置,意大利小牛皮 泛着动人的光泽,身材精巧秀气,鞋扣是温润的 Mikimoto珍珠,柔和的水晶灯轻轻注视着我。美 好时光一去不复返,我不仅被她的大脚折磨着,还 被她用很多奇怪残忍的办法虐待:用白酒和醋擦 我娇嫩的皮肤、放湿报纸撑大我苗条的身体、用吹 风机吹得我晕头转向……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非 要占有并不合适的我? “砰!”那个漂亮茶杯被摔了,她沙哑的声音显 得声嘶力竭:“你还回来干吗?找那个狐狸精去, 你个昧良心的,你趁早死了心!” 先生的声音明显温和:“你别老这么激动,我 不会和你离婚,男人在外面逢场做戏,你别这么较 真行不行。” “我瞎了眼,当初你穷得身上就五块钱,谁陪 你住四下透风的出租屋?又是谁陪你打工摆摊? 你妈在床上一躺几年,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照顾 的?你—” “行了行了,一开口就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 的,你有完没完?不要老给儿子打电话诉苦,他一 个人在外,学业又那么紧张,别再给他添乱。” “你还知道你有个儿子?儿子读博谁的功 劳?你辅导过他吗?为了你,我曾经和娘家闹翻, 为这个家我付出了所有,所有!可我得到什么,我 成了黄脸婆是谁的错?你还在外面胡来,你良心 给狗吃了?我姐说得没错,你就是个白眼儿狼,你 会被雷劈的。” “够了,看看现在你都变成什么样了!就只会 说这些,开口闭口就是我欠你的,我真怀疑那个知 书达理的你哪去了?我是错了,我错在不该回 来。你记住,我就是被你逼出去的。” 门被重重摔上,她开始哭。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抽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 里格外清晰。我见过她年轻时和先生的合影,她 穿件红毛衣,圆脸上有着好看的酒窝。先生那时 眼睛亮亮的,他们偎依着笑得很开心,人生若只如 初见该有多好。 我在这个家有很多朋友,那件白貂皮大衣告 诉我:她儿子长得特帅,喜欢笑喜欢吃饺子。小主 人几个月没回来了,他不在,家里的笑声也没了; 梨花木书桌觉得女主人很有才华,毛笔字像书法 家写的那么好,但她很久不写了;米色丝绸睡裙最 了解情况,知道那个小三儿女秘书来过家里示威, 一心想取代女主人,不过被男主人赶走了,男主人 看来真不想离婚;牛角梳子说女秘书其实长得也 没多好看,但年轻爱笑,而女主人脾气越来越差, 这样下去终究不好……知道的越多烦恼也越多。 她真让人操心,虽然她让我的身体变形,虽然她得 到了我却不爱惜我,可我还是希望她能幸福,我希 望我周围的人都幸福。男人,真的都是只见新人 笑、不见旧人哭的薄情人吗?有钱也好,有权也 罢,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才是真好啊。 偌大的房子装满了寂寞,让人抓狂的寂寞。 我开始理解她,她太孤独了。她双手有些粗糙,身 材有点臃肿,地心引力让她有些部位开始悄无声 息地下垂,可这些不是她的错,毕竟她吃过那些 苦,她走过那些岁月,我应该帮帮她。 我希望自己是巫师,我开始为她祈祷:“来吧, 好运气!让她快乐起来,让她找到幸福,让先生珍 惜她,让他们回到从前相爱的样子。” 我每天有空就这样做,我很虔诚,事实上任何 成功都需要不懈的坚持。一个星期后,她出门前 先是穿着精致的套装,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片 刻后她放弃了我,换了身休闲装和运动鞋,她深吸 一口气,轻声自言自语:“从今天起,我不会再为不 值得的事让自己心痛,我要找回真正的自己。” 门开了,先生居然就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有 些佝偻,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憔悴得仿佛变了一个 人。 他一把紧紧搂住她,恐怕她会消失一样:“我 错了,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我们好好过日子, 我们以后都好好的……” 她没说话,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我没想到奇迹这么快就出现,幸福来得这么 突然,我觉得我做了件特了不起的事,别墅里充盈 着脉脉的温情,她爱笑了,幸福的模样让人高兴。 她又开始练书法了,经常出去参加活动。她 变得神采奕奕,他和她真的回到了从前。 一天中午,我正和小白鞋讨论“此情可待成 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和“嗟余听鼓应官去,走 马兰台类转蓬”这两句哪个更好时,先生打电话 的声音飘进我耳朵:“还没找到那个贱人?接着 找!敢骗我!车子给她无所谓,但那笔钱得追回 来……” 我心里五味杂陈,我第一次有点讨厌我的好 听力,但不管怎样,我还是要守住这个秘密。 (作者 供职于江苏徐州市委办老干部处) 苗苗胆小,怕生。就算你手里拿着一块糖对 她说: “来,苗苗,我抱抱!”她宁愿不要糖,也不会 让你抱。 看着母亲背上的女儿苗苗,苗小伟感觉愧 疚,让母亲操心受累了。 苗苗的瞌睡虫爬出来了,苍白的小脸上,眼 皮开始打架,一会儿,靠在母亲背上安静地睡着 了。 为了苗苗,他决定了,现在就去做一件事。 苗小伟扬起锄头在土里刚挖了几下,路过的 村民和他打招呼: “小伟,勤快呀,庄稼还没收,就 开始腾土了?”苗小伟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声“嗯” 后,便自顾自地挖。 苗小伟读完高中便外出闯荡,在外打工做事 很实在,挖土却不在行。干了两个小时,土才挖进 去不到一尺深,手起了水泡。他觉得右手心有些 辣痛,直起腰来看,水泡破了,浊水淌出来,黏黏 的。 又有人路过,问: “小伟,挖地基准备修房子 啊……你的手续批下来啦?”他又从喉咙里蹦出 了一声“嗯”,也不管这问话的人是谁,心里怎么 想。 第二天,苗小伟把苗苗带到了土里,掰一个 挂有红缨的苞谷,摘一个碗大的南瓜,掐几根豇豆 放在苗苗旁边,让她玩耍,自己接着挖。四周堆满 了黄泥巴的时候,苗小伟只要一弯腰,便看不见苗 苗。不见苗苗的身影,他就心慌。 第三天,觉得深度差不多了,他擦了擦脸上 的汗水,爬出坑说: “苗苗,爸爸和你玩捉迷藏,好 不好。”苗苗两岁半,还说不好一句完整的话: “捉 迷藏……捉迷藏!” “苗苗去躲起来,爸爸找苗苗。” 苗小伟指了指前面的路线,引导苗苗往前面方向 躲。苗苗歪歪倒倒地转过土堆,站起看着苗小 伟。 “躲起来,躲起来。”苗小伟手掌往下压。等苗 苗蹲下去,互相都看不见了,苗小伟说: “爸爸开始 找苗苗了。”他顺着反方向,蹲着往前挪脚,一步一 步, “咦,苗苗躲哪里去了,咋找不到呢……”他还 没挪到苗苗面前,苗苗自己倒站了起来,咧着小嘴 看他。他快速来到苗苗身边说: “哇,找到啦,找到 啦。苗苗好难找哟!”苗苗两只小手拍在一起,看 得出是在鼓掌。苗小伟怔住了,她什么时候学会 了鼓掌? “这回爸爸躲起来,苗苗找爸爸……” “苗苗累了,我们歇一歇。”他把带来的毛巾 被铺展开来,自己先坐下去,然后抱着苗苗仰面躺 了下去。苗苗的头枕在他臂弯里。 白云挡住了盛夏的太阳。一阵阵风吹过,不 时有细小的泥巴撒落在苗小伟的身上。阵阵倦 意袭来,他觉得眼皮好沉好沉…… 两年前,快四十的苗小伟有了苗苗,不幸的 是,苗苗出生不久便失去了妈妈。苗苗成了他的 希望,捧在手里怕飞,含在嘴里怕化,他不再外出 打工了,一心一意带苗苗。苗小伟的母亲更是欢 喜,终于抱上了孙子。 苗苗满一岁,苗小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别 家的娃娃是胖嘟嘟的脸蛋、肉嘟嘟的小手,他的苗 苗脸上却是瘦瘦的,没一点血色,额头隆起,颧骨 凸出,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岁半后,苗苗才勉 强会走几步路,都走得歪歪倒倒的。苗苗的气管 经常发炎,出气呼气像拉风箱,苗小伟心痛。他抱 着苗苗到县医院找医生,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医生 说: “这孩子贫血,要注意补充营养……” 按照医生的方法,该吃的药吃了,该补的也 补了,几个月仍然不见效果。再次见到医生时,医 生说: “转到市里的儿童医院去吧,那是专科医院, 应该会有办法的。”儿童医院的结论让苗小伟不敢 相信: “医生,真是这种病?” “没错,是地中海贫血, 而且是重度。我也无能为力了……最多还有几 个月时间……建议你考虑再生一个吧,现在政策 允许!”医生说。 “屁话……”苗小伟完全控制不了 自己的情绪。 “小伟,小伟,你在哪里?你把苗苗带哪里去 了?”迷迷糊糊中,苗小伟听到了母亲的喊声。他 睁开眼,云层中,太阳像伸出了长长的手。臂弯里 的苗苗也醒了。 “妈,我们在这里。”他抱着苗苗站了起来。 “你这是干哪样?”母亲诧异地看着苗小伟。 他抱着苗苗站在长方形的土坑里,这土坑就像一 个安放棺木的墓地。 “妈,我怕苗苗走了以后,一个人孤单。早点 让她熟悉这个地方,以后不怕!” 这以后,他经常带苗苗去墓地玩耍,苗苗玩 得很开心。 (作者供职于贵州省清镇市直机关工 委) 明兰那天的好心情是从哪儿被搅乱的呢?现 在想来,就是从那个莽撞的女子一声“阿姨”开始 的…… 那个时候正是刚上班的短暂空闲期,明兰正 执着水壶给窗台的绿植喷水,冷不丁一个声音响 起: “阿姨,我想咨询个事儿。” 明兰抬头,一个带小孩的女子站在咨询台 前。见明兰看她,女子冲明兰拘谨地一笑:“阿姨, 我想问个事儿。”明兰的意识完全转过来了。没 错,这女子叫的正是她—明兰。 明兰打量下女子,女子三十来岁的模样,牵着 个五六岁的孩子。随着与明兰的目光对接,女子 慌忙拽了拽孩子: “问奶奶好!” 孩子听话地张嘴,认认真真地叫“奶奶好”。 童音清脆,可在明兰听来分明有什么东西在心上 撞了一下。明兰下意识地瞄了眼桌角的小镜。除 了眼角几丝不易察觉的细纹,镜子里的女人修眉 俊目。虽说已年过四十,可一直是同事们眼里的 美女—这声“奶奶”从何叫起! 即便心里有了异样,一向有职业素养的明兰 还是笑吟吟地解答了女子的问题。那样地耐心细 致,以至于女子离开时满怀感激:“谢谢,谢谢阿 姨!” 午休时女同事们聚在一起,明兰有意无意地 说:“给大伙儿说个趣事儿。上午接待个客户,‘80 后’,挺有意思。嘴挺甜,一直叫我阿姨。更有趣 儿的是……”明兰停了下,眼光扫向众人,咯咯地 笑着说:“她让孩子管我叫奶奶。”明兰说完,犹自 捂着嘴笑,仿佛她遭遇了一件多么可笑的事。 “一听就知道,你遇上个实在人。现在连刚出 校门的大学生都知道见人叫姐姐,再不济也是美 女!”同事李姐也跟着笑起来。 李姐原是好意,可话不经咂摸。这话在明兰 听来,倒像那女的叫得极对,反是她张明兰多心 了!这么一想,明兰的笑就有点儿木,心里随之涌 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天下午,一个念头就在 明兰心里反复揪扯:我有那么老吗? 好容易到了下班。明兰一听到男人开门的声 音就迎了上去:“你说可笑不,今儿我遇到个女 的。三十多岁居然管我叫阿姨!”明兰的声音含着 怒气。 “你以为还年轻啊!不叫阿姨叫什么?”男人 笑呵呵地,全然没听出明兰话里的意味。 我们无从猜测那声“阿姨”在明兰心里引发了 几级地震,也无法知道那一夜明兰又想了些什么, 只知道第二天明兰向单位请了假,又给男人留言, 说要出去度假。 度假回来的明兰直接去了单位。明兰的出现 一下子汇聚起同事们的目光:我们的大美女回来 了!更有女同事围拢来:“明兰,说说,去哪儿度假 了?咋看上去比以前更年轻好看了!” 一片惊羡声中,明兰脸上流露出满足的笑 容。转脸,明兰打开微信,手指飞点:“花顾问,我 决定再办张年卡。” “知道了,姐。”对方秒复。 收起手机,自信再一次回到了明兰眼里,时光 仿佛倒回。 (作者系江苏徐州人) 接到儿子的电话,李婆婆高兴得一晚没睡踏 实,兴致勃勃在心里拟菜单:老大爱吃红烧鲫鱼, 老二爱吃酸辣猪肚,儿媳爱喝土鸡煨汤…… 李婆婆的两个儿子都在县里工作,平时各忙 各的,上次一家聚在一起已经是除夕那天的年夜 饭了。以往清明节,老伴还在,两个儿子都携家带 口地回老家上坟,在老家歇歇脚。老伴一定要和 儿孙们一起去祖坟看看,儿孙们也一定在家吃饭, 李婆婆在家准备饭菜,屋前屋后也收拾得干干净 净。和儿子们打个照面,瞧瞧越长越高的孙子,拉 些不咸不淡的家常……那一天的快乐和满足,可 以延续十天半个月。 如今老伴人不在了,上坟的人就省了事直接从坟头开车回城已经好几年没在家吃饭了。 女儿成了家,上的是婆家的坟,更是不能回家。 今年清明前接到儿子的电话,她还有些不敢 相信,不自觉地问:“怎么想起在家吃饭了?”“妈, 不在家吃您不开心,在家吃您还刨根问底,到底要 我们怎么样啊?”李婆婆笑:“瞧我开心得都不会说 话了。”她还想问问大孙子怎么样,高了、胖了还是 瘦了,那边说,扫墓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家里什么 都不用买,便风风火火挂了电话。 天刚亮,李婆婆就早早起来,抱上柴火,烧上 了一锅水,去鸡圈里抓鸡。火苗高兴地舔着锅底, 房檐下的燕子凑热闹似的叽叽喳喳叫了起来。每 年这两只老燕子都在这絮窝,喙上衔着细泥和树 枝。扑棱着翅膀,将细泥和树枝一点一点地粘在 屋檐,今年燕巢里多出几只乳燕。李婆婆把这几 只乳燕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爱听它们的叫声,乏了 也和它们说说话—家里的三个孩子小时候像极 了屋檐下燕窝里三个喳喳待哺的雏燕,李婆婆看 着它们一天天长大,尤其看着它们张着小嘴挤在 老燕子身边,心里就泛起股热浪,想起孩子们小时 候在镇上上中学的事。那时家里穷,孩子们买不 起食堂里的菜,周日带的菜不够一个星期,她每周 三天不亮就起来生火做好不易坏的坛子菜,满满装 上一罐子,放入花布包袱顶着星星上路,给孩子们 送到学校。三十多里路,她还顺带挑上一担家里种 的小菜,一路急走竟能赶上孩子早读后的早饭,送 了菜再空着肚子去市场上把一担青菜卖了。那时 的她只想着让孩子们有书读有饭吃,浑身就有使不 完的劲,不比现在,腿脚笨了,腰也弯了。 烧好鱼炖好鸡已经是晌午时分,她来到院门 口朝远处瞅,就是瞅不见那熟悉的影子。李婆婆 心里嘀咕,焦急地在原地陀螺似的打转,手又下意 识扯扯衣角,才发现衣角错位扣扯了,急忙解开扣 子对齐衣角重新扣好。 屋檐下的三只雏燕像看透了李婆婆的心思, 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李婆婆笑了,你们急什么 啊,快了快了,就快回了!好几座坟,又得除杂草 又得拜祭可不得大半天嘛! 李婆婆边嘀咕边进屋又从橱柜里拿出一碗艾 糍粑,添了一锅水蒸上,这是昨天刚做的。孩子们 小时候没有零食吃,每到这个季节,她就从田间地 头采些艾叶给孩子们做艾糍粑。在家时她最爱看 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孩子们每吃一口,她笑眯 着眼,嘴也跟着动一下,好像自己也在替孩子们 吃。现在老了,孩子也不在身边,吃什么都没胃口 了。 她忽然鼻子酸了起来,孩子们怎么一下子就 长大了,一个个就这么离开自己了呢? 菜已经热了两遍,李婆婆捶捶腰刚刚坐下又 站了起来,搓搓手,自言自语:怎么还没回呢?她 已经出去好几趟站在村头眺望,正打算再去看看, 电话响了:”妈,公司突然有急事,我们先回去了, 下次再回来看您……“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李 婆婆的心情像跳水一样直线跌落到谷底,心里有 点受不住,想哭,又忍住了,看着堂屋里老伴的遗 照,撩起衣襟罩住了脸,偏西的太阳静静地照耀着 她的背影。 屋檐下那对老燕子一会儿飞出去,一会儿又 衔着食物飞回来,将自己嘴里的食物喂进那几只 雏燕的嘴里,小雏燕叽叽喳喳欢快的叫声让李婆 婆慢慢恢复了思维,李婆婆有点妒嫉这窝屋檐下 的燕子了。 (作者供职于湖南省宜章县人事局) 周盛楠 黄红松 周中罡 欧阳华丽 刘晓峰 李磊 李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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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C4 2019年4月24日 星期三

编辑 黄青锋E-mail:[email protected]交流群:438593105

《三门峡日报·今日渑池》第 00208 期 地址:渑池县科技大楼三楼 邮政编码:472400 印刷:三门峡日报印刷厂

题 字:贾平凹 顾 问:田中禾 任晓燕 墨 白 金 光主 编:徐小红 副主编:司玉笙 秦德龙 谷 凡编 辑:陶 波 马河静

李一鸣,受聘于地方日报的校对员工作。于编采而言,校对仅为幕后小卒。然,李之高妙处,非但普通语言文字,涉及标点符号、字体繁简、乡间俗语之应用,乃至英文单词、语法,皆烂熟于胸,深为同行叹服。最经典者,当数为第九版《新华字典》纠错,挑谬误六处,得出版社公函致谢。他把红头信笺装在框中,悬于书桌壁间,视为职业生涯之里程碑。此事坊间传闻开来,因其名含鸟字,遂得“啄木鸟”之雅号!

自此,李一鸣遂以纠错为天职,犹如勤奋的啄木鸟,平常凡眼见的文字,必条件反射,乃至餐后陪老妻追剧,亦将脑袋前凑,眼珠扫描字幕,手捏随身纸笔。妻曾怒摔其眼镜,他却依然如故,职业病上瘾,妻亦无可奈何!

俗语云,金无足赤,瑕不掩瑜也。图书出版有一定的容错率,然啄木鸟李一鸣是“万无一失”。政协爱其才,纳其入委员。有此特殊身份,李一鸣愈发鞠躬尽瘁。搜罗政府部门之公文、外宣品,逐一圈圈点点,再返还原作者,此事后诸葛之举,常令原作者尴尬无语。后诸多单

位印制书籍画册,付梓前,必经“啄木鸟”校正,或聘其任校对顾问。其获兼职名头若干,月俸翻番,妻笑颜常开。

逢全国文明城市争创,临近迎检,市城管局出新招,街头店面,整洁美观乃基础条件,名称用字规范,亦纳入检查范畴。此“工程”浩大,遂借助网络,实行“有奖纠错”,一时全民参与,热情高涨。聘李一鸣任总评审,面对银屏逐一审图,可谓金口一开,店家忙坏。

楼下餐厅开业,李一鸣偕老妻尝鲜。点餐上菜,品尝佳肴之间,亦不忘研究菜谱。用笔圈圈点点,竟画得满纸纵横。餐毕买单,李一鸣两眼一白:请老板来。菜单满篇错别字,咋说?服务员一愣,呆立原地不动。使用规范文字乃每个公民之义务……李苦口婆心,拳拳训诫。

忽觉面门一黑,李一鸣一声惊叫,跌坐地上。厨师出场,拳头高举。双方抓扯、报警,派出所调解、医院验伤。但见李一鸣双唇前凸、肿胀充血,俨然一啄木鸟之尖嘴也。(作者系四川人)

佣人走过来说:“夫人,先生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

“知道了。”她倒在宽大的沙发上,眼睛无神地盯着上方。

先生总是很晚才回来,又很早出门,基本都是在我熟睡的时间。我来了这些天就见过先生两回。先生个子高,长得精神,但是他们夫妇俩一见面就吵。哦,作一下自我介绍,我是夫人千挑万选的一双鞋子。

深夜,浑身的酸痛让我难以入睡,曾经的我被安放在奢侈品柜中最显眼的位置,意大利小牛皮泛着动人的光泽,身材精巧秀气,鞋扣是温润的Mikimoto珍珠,柔和的水晶灯轻轻注视着我。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我不仅被她的大脚折磨着,还被她用很多奇怪残忍的办法虐待:用白酒和醋擦我娇嫩的皮肤、放湿报纸撑大我苗条的身体、用吹风机吹得我晕头转向……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占有并不合适的我?

“砰!”那个漂亮茶杯被摔了,她沙哑的声音显得声嘶力竭:“你还回来干吗?找那个狐狸精去,你个昧良心的,你趁早死了心!”

先生的声音明显温和:“你别老这么激动,我不会和你离婚,男人在外面逢场做戏,你别这么较真行不行。”

“我瞎了眼,当初你穷得身上就五块钱,谁陪你住四下透风的出租屋?又是谁陪你打工摆摊?你妈在床上一躺几年,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照顾的?你——”

“行了行了,一开口就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你有完没完?不要老给儿子打电话诉苦,他一个人在外,学业又那么紧张,别再给他添乱。”

“你还知道你有个儿子?儿子读博谁的功劳?你辅导过他吗?为了你,我曾经和娘家闹翻,为这个家我付出了所有,所有!可我得到什么,我成了黄脸婆是谁的错?你还在外面胡来,你良心给狗吃了?我姐说得没错,你就是个白眼儿狼,你会被雷劈的。”

“够了,看看现在你都变成什么样了!就只会说这些,开口闭口就是我欠你的,我真怀疑那个知书达理的你哪去了?我是错了,我错在不该回来。你记住,我就是被你逼出去的。”

门被重重摔上,她开始哭。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抽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

里格外清晰。我见过她年轻时和先生的合影,她穿件红毛衣,圆脸上有着好看的酒窝。先生那时眼睛亮亮的,他们偎依着笑得很开心,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我在这个家有很多朋友,那件白貂皮大衣告诉我:她儿子长得特帅,喜欢笑喜欢吃饺子。小主人几个月没回来了,他不在,家里的笑声也没了;梨花木书桌觉得女主人很有才华,毛笔字像书法家写的那么好,但她很久不写了;米色丝绸睡裙最了解情况,知道那个小三儿女秘书来过家里示威,一心想取代女主人,不过被男主人赶走了,男主人看来真不想离婚;牛角梳子说女秘书其实长得也没多好看,但年轻爱笑,而女主人脾气越来越差,这样下去终究不好……知道的越多烦恼也越多。她真让人操心,虽然她让我的身体变形,虽然她得到了我却不爱惜我,可我还是希望她能幸福,我希望我周围的人都幸福。男人,真的都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薄情人吗?有钱也好,有权也罢,“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才是真好啊。

偌大的房子装满了寂寞,让人抓狂的寂寞。我开始理解她,她太孤独了。她双手有些粗糙,身材有点臃肿,地心引力让她有些部位开始悄无声息地下垂,可这些不是她的错,毕竟她吃过那些苦,她走过那些岁月,我应该帮帮她。

我希望自己是巫师,我开始为她祈祷:“来吧,好运气!让她快乐起来,让她找到幸福,让先生珍惜她,让他们回到从前相爱的样子。”

我每天有空就这样做,我很虔诚,事实上任何成功都需要不懈的坚持。一个星期后,她出门前先是穿着精致的套装,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片刻后她放弃了我,换了身休闲装和运动鞋,她深吸一口气,轻声自言自语:“从今天起,我不会再为不值得的事让自己心痛,我要找回真正的自己。”

门开了,先生居然就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有些佝偻,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憔悴得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一把紧紧搂住她,恐怕她会消失一样:“我错了,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们以后都好好的……”

她没说话,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我没想到奇迹这么快就出现,幸福来得这么

突然,我觉得我做了件特了不起的事,别墅里充盈着脉脉的温情,她爱笑了,幸福的模样让人高兴。

她又开始练书法了,经常出去参加活动。她变得神采奕奕,他和她真的回到了从前。

一天中午,我正和小白鞋讨论“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和“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这两句哪个更好时,先生打电话的声音飘进我耳朵:“还没找到那个贱人?接着找!敢骗我!车子给她无所谓,但那笔钱得追回来……”

我心里五味杂陈,我第一次有点讨厌我的好听力,但不管怎样,我还是要守住这个秘密。(作者供职于江苏徐州市委办老干部处)

苗苗胆小,怕生。就算你手里拿着一块糖对她说:“来,苗苗,我抱抱!”她宁愿不要糖,也不会让你抱。

看着母亲背上的女儿苗苗,苗小伟感觉愧疚,让母亲操心受累了。

苗苗的瞌睡虫爬出来了,苍白的小脸上,眼皮开始打架,一会儿,靠在母亲背上安静地睡着了。

为了苗苗,他决定了,现在就去做一件事。苗小伟扬起锄头在土里刚挖了几下,路过的

村民和他打招呼:“小伟,勤快呀,庄稼还没收,就开始腾土了?”苗小伟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声“嗯”后,便自顾自地挖。

苗小伟读完高中便外出闯荡,在外打工做事很实在,挖土却不在行。干了两个小时,土才挖进去不到一尺深,手起了水泡。他觉得右手心有些辣痛,直起腰来看,水泡破了,浊水淌出来,黏黏的。

又有人路过,问:“小伟,挖地基准备修房子啊……你的手续批下来啦?”他又从喉咙里蹦出了一声“嗯”,也不管这问话的人是谁,心里怎么想。

第二天,苗小伟把苗苗带到了土里,掰一个挂有红缨的苞谷,摘一个碗大的南瓜,掐几根豇豆放在苗苗旁边,让她玩耍,自己接着挖。四周堆满了黄泥巴的时候,苗小伟只要一弯腰,便看不见苗苗。不见苗苗的身影,他就心慌。

第三天,觉得深度差不多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爬出坑说:“苗苗,爸爸和你玩捉迷藏,好不好。”苗苗两岁半,还说不好一句完整的话:“捉迷藏……捉迷藏!”“苗苗去躲起来,爸爸找苗苗。”苗小伟指了指前面的路线,引导苗苗往前面方向躲。苗苗歪歪倒倒地转过土堆,站起看着苗小伟。“躲起来,躲起来。”苗小伟手掌往下压。等苗苗蹲下去,互相都看不见了,苗小伟说:“爸爸开始找苗苗了。”他顺着反方向,蹲着往前挪脚,一步一步,“咦,苗苗躲哪里去了,咋找不到呢……”他还没挪到苗苗面前,苗苗自己倒站了起来,咧着小嘴看他。他快速来到苗苗身边说:“哇,找到啦,找到啦。苗苗好难找哟!”苗苗两只小手拍在一起,看得出是在鼓掌。苗小伟怔住了,她什么时候学会了鼓掌?

“这回爸爸躲起来,苗苗找爸爸……”“苗苗累了,我们歇一歇。”他把带来的毛巾

被铺展开来,自己先坐下去,然后抱着苗苗仰面躺了下去。苗苗的头枕在他臂弯里。

白云挡住了盛夏的太阳。一阵阵风吹过,不时有细小的泥巴撒落在苗小伟的身上。阵阵倦意袭来,他觉得眼皮好沉好沉……

两年前,快四十的苗小伟有了苗苗,不幸的是,苗苗出生不久便失去了妈妈。苗苗成了他的希望,捧在手里怕飞,含在嘴里怕化,他不再外出打工了,一心一意带苗苗。苗小伟的母亲更是欢喜,终于抱上了孙子。

苗苗满一岁,苗小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别家的娃娃是胖嘟嘟的脸蛋、肉嘟嘟的小手,他的苗苗脸上却是瘦瘦的,没一点血色,额头隆起,颧骨凸出,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岁半后,苗苗才勉强会走几步路,都走得歪歪倒倒的。苗苗的气管经常发炎,出气呼气像拉风箱,苗小伟心痛。他抱着苗苗到县医院找医生,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医生说:“这孩子贫血,要注意补充营养……”

按照医生的方法,该吃的药吃了,该补的也补了,几个月仍然不见效果。再次见到医生时,医生说:“转到市里的儿童医院去吧,那是专科医院,应该会有办法的。”儿童医院的结论让苗小伟不敢相信:“医生,真是这种病?”“没错,是地中海贫血,而且是重度。我也无能为力了……最多还有几个月时间……建议你考虑再生一个吧,现在政策允许!”医生说。“屁话……”苗小伟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小伟,小伟,你在哪里?你把苗苗带哪里去了?”迷迷糊糊中,苗小伟听到了母亲的喊声。他睁开眼,云层中,太阳像伸出了长长的手。臂弯里的苗苗也醒了。

“妈,我们在这里。”他抱着苗苗站了起来。“你这是干哪样?”母亲诧异地看着苗小伟。

他抱着苗苗站在长方形的土坑里,这土坑就像一个安放棺木的墓地。

“妈,我怕苗苗走了以后,一个人孤单。早点让她熟悉这个地方,以后不怕!”

这以后,他经常带苗苗去墓地玩耍,苗苗玩得很开心。(作者供职于贵州省清镇市直机关工委)

明兰那天的好心情是从哪儿被搅乱的呢?现在想来,就是从那个莽撞的女子一声“阿姨”开始的……

那个时候正是刚上班的短暂空闲期,明兰正执着水壶给窗台的绿植喷水,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阿姨,我想咨询个事儿。”

明兰抬头,一个带小孩的女子站在咨询台前。见明兰看她,女子冲明兰拘谨地一笑:“阿姨,我想问个事儿。”明兰的意识完全转过来了。没错,这女子叫的正是她——明兰。

明兰打量下女子,女子三十来岁的模样,牵着个五六岁的孩子。随着与明兰的目光对接,女子慌忙拽了拽孩子:“问奶奶好!”

孩子听话地张嘴,认认真真地叫“奶奶好”。童音清脆,可在明兰听来分明有什么东西在心上撞了一下。明兰下意识地瞄了眼桌角的小镜。除了眼角几丝不易察觉的细纹,镜子里的女人修眉俊目。虽说已年过四十,可一直是同事们眼里的美女——这声“奶奶”从何叫起!

即便心里有了异样,一向有职业素养的明兰还是笑吟吟地解答了女子的问题。那样地耐心细致,以至于女子离开时满怀感激:“谢谢,谢谢阿姨!”

午休时女同事们聚在一起,明兰有意无意地说:“给大伙儿说个趣事儿。上午接待个客户,‘80后’,挺有意思。嘴挺甜,一直叫我阿姨。更有趣儿的是……”明兰停了下,眼光扫向众人,咯咯地笑着说:“她让孩子管我叫奶奶。”明兰说完,犹自捂着嘴笑,仿佛她遭遇了一件多么可笑的事。

“一听就知道,你遇上个实在人。现在连刚出校门的大学生都知道见人叫姐姐,再不济也是美女!”同事李姐也跟着笑起来。

李姐原是好意,可话不经咂摸。这话在明兰听来,倒像那女的叫得极对,反是她张明兰多心了!这么一想,明兰的笑就有点儿木,心里随之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天下午,一个念头就在明兰心里反复揪扯:我有那么老吗?

好容易到了下班。明兰一听到男人开门的声

音就迎了上去:“你说可笑不,今儿我遇到个女的。三十多岁居然管我叫阿姨!”明兰的声音含着怒气。

“你以为还年轻啊!不叫阿姨叫什么?”男人笑呵呵地,全然没听出明兰话里的意味。

我们无从猜测那声“阿姨”在明兰心里引发了几级地震,也无法知道那一夜明兰又想了些什么,只知道第二天明兰向单位请了假,又给男人留言,说要出去度假。

度假回来的明兰直接去了单位。明兰的出现一下子汇聚起同事们的目光:我们的大美女回来了!更有女同事围拢来:“明兰,说说,去哪儿度假了?咋看上去比以前更年轻好看了!”

一片惊羡声中,明兰脸上流露出满足的笑容。转脸,明兰打开微信,手指飞点:“花顾问,我决定再办张年卡。”

“知道了,姐。”对方秒复。收起手机,自信再一次回到了明兰眼里,时光

仿佛倒回。(作者系江苏徐州人)

接到儿子的电话,李婆婆高兴得一晚没睡踏实,兴致勃勃在心里拟菜单:老大爱吃红烧鲫鱼,老二爱吃酸辣猪肚,儿媳爱喝土鸡煨汤……

李婆婆的两个儿子都在县里工作,平时各忙各的,上次一家聚在一起已经是除夕那天的年夜饭了。以往清明节,老伴还在,两个儿子都携家带口地回老家上坟,在老家歇歇脚。老伴一定要和儿孙们一起去祖坟看看,儿孙们也一定在家吃饭,李婆婆在家准备饭菜,屋前屋后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和儿子们打个照面,瞧瞧越长越高的孙子,拉些不咸不淡的家常……那一天的快乐和满足,可以延续十天半个月。

如今老伴人不在了,上坟的人就省了事——直接从坟头开车回城已经好几年没在家吃饭了。女儿成了家,上的是婆家的坟,更是不能回家。

今年清明前接到儿子的电话,她还有些不敢相信,不自觉地问:“怎么想起在家吃饭了?”“妈,不在家吃您不开心,在家吃您还刨根问底,到底要我们怎么样啊?”李婆婆笑:“瞧我开心得都不会说话了。”她还想问问大孙子怎么样,高了、胖了还是瘦了,那边说,扫墓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家里什么都不用买,便风风火火挂了电话。

天刚亮,李婆婆就早早起来,抱上柴火,烧上了一锅水,去鸡圈里抓鸡。火苗高兴地舔着锅底,房檐下的燕子凑热闹似的叽叽喳喳叫了起来。每

年这两只老燕子都在这絮窝,喙上衔着细泥和树枝。扑棱着翅膀,将细泥和树枝一点一点地粘在屋檐,今年燕巢里多出几只乳燕。李婆婆把这几只乳燕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爱听它们的叫声,乏了也和它们说说话——家里的三个孩子小时候像极了屋檐下燕窝里三个喳喳待哺的雏燕,李婆婆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尤其看着它们张着小嘴挤在老燕子身边,心里就泛起股热浪,想起孩子们小时候在镇上上中学的事。那时家里穷,孩子们买不起食堂里的菜,周日带的菜不够一个星期,她每周三天不亮就起来生火做好不易坏的坛子菜,满满装上一罐子,放入花布包袱顶着星星上路,给孩子们送到学校。三十多里路,她还顺带挑上一担家里种的小菜,一路急走竟能赶上孩子早读后的早饭,送了菜再空着肚子去市场上把一担青菜卖了。那时的她只想着让孩子们有书读有饭吃,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不比现在,腿脚笨了,腰也弯了。

烧好鱼炖好鸡已经是晌午时分,她来到院门口朝远处瞅,就是瞅不见那熟悉的影子。李婆婆心里嘀咕,焦急地在原地陀螺似的打转,手又下意识扯扯衣角,才发现衣角错位扣扯了,急忙解开扣子对齐衣角重新扣好。

屋檐下的三只雏燕像看透了李婆婆的心思,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李婆婆笑了,你们急什么啊,快了快了,就快回了!好几座坟,又得除杂草

又得拜祭可不得大半天嘛!李婆婆边嘀咕边进屋又从橱柜里拿出一碗艾

糍粑,添了一锅水蒸上,这是昨天刚做的。孩子们小时候没有零食吃,每到这个季节,她就从田间地头采些艾叶给孩子们做艾糍粑。在家时她最爱看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孩子们每吃一口,她笑眯着眼,嘴也跟着动一下,好像自己也在替孩子们吃。现在老了,孩子也不在身边,吃什么都没胃口了。

她忽然鼻子酸了起来,孩子们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一个个就这么离开自己了呢?

菜已经热了两遍,李婆婆捶捶腰刚刚坐下又站了起来,搓搓手,自言自语:怎么还没回呢?她已经出去好几趟站在村头眺望,正打算再去看看,电话响了:”妈,公司突然有急事,我们先回去了,下次再回来看您……“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李婆婆的心情像跳水一样直线跌落到谷底,心里有点受不住,想哭,又忍住了,看着堂屋里老伴的遗照,撩起衣襟罩住了脸,偏西的太阳静静地照耀着她的背影。

屋檐下那对老燕子一会儿飞出去,一会儿又衔着食物飞回来,将自己嘴里的食物喂进那几只雏燕的嘴里,小雏燕叽叽喳喳欢快的叫声让李婆婆慢慢恢复了思维,李婆婆有点妒嫉这窝屋檐下的燕子了。(作者供职于湖南省宜章县人事局)

秘 密◆周盛楠

以 后◆黄红松

啄 木 鸟◆周中罡

屋 檐 下 的 燕 子◆欧阳华丽

小 心 你 的 称 呼◆刘晓峰

舞舞 李磊李磊 摄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