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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11 責任編輯:張旭婕 2013年8月30日(星期五) 文匯副刊 仿 調 漿 調 便 調 滿 仿 一如牆頭偷窺宋玉大文豪的美女,傳說中的南 極,姿色令人心動,風韻讓人神往,遙不可及讓人 遐想和幻夢⋯⋯ 走近,端詳,觸撫,擁抱,綺麗壯美令人震撼而 卑微,潔淨瑰麗讓人心曠而神怡,恬靜淡定令你敬 畏而順從,多姿多彩令你驚歎而歡欣⋯⋯ 一如一首愛情詩所說,世間最遠,不是生與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也不是 彼此都知道相愛卻不能在一起,更不是明明抑制不 住眷戀思念卻得佯裝心裡從來沒有你,而是對愛你 的人以冷漠的心掘出一條鴻溝。 的確,天地間最遙遠的不是物理距離,而是一顆 會感知、能審美、有時也會穿上盔甲的心。 南極如歌。南極的身影,漫天飛雪,萬里冰封,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領袖「革命」詩裡的原始 雪景,疊加視覺媒介的取畫,自然延伸,穿越時 空,嫁接新大陸。南極的麗姿,任何想像都嫌局 限,任何描述都太陋拙。即使膾炙人口名詩金句, 全都黯然失色,小家碧玉。「窗含西嶺千秋雪,門 泊東吳萬里船」,勉強權充南極的即興角景;「忽如 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只能算作南極的鄰 家小女。「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更如牧童歌 謠比擬《田園》、《悲愴》。南極自有南極的語言, 南極自有南極的風骨。南陽北移,極夜降臨,風暴 怒號,冰雪嬉戲,疾風長嘯,滴水成晶。北陽南 下,極晝泰來,雪崩轟鳴,冰川融解,億年演進, 時時不同。南極的旋律、節奏、內涵和張力,任何 語言、想像和表達都不可企及。南極會吟,南極能 唱。 南極似畫。雪原,荒原,冰山,雪山,冰川,海 川,企鵝,海豹。長風當筆雪作顏,萬里極地任起 舞。山川大寫意,企鵝小工筆。烏雲勁潑墨,明月 暗㠥色。冰雕博物館,冰川活走廊。巖畫雪壁刻, 雪山海底藏。畫外有畫,畫裡有雕。色彩、構圖、 線條、造型、意境、神蘊。沒有畫作能如此豪邁氣 魄,意象深邃,沒有畫筆能這樣廣博深沉,下筆千 仞。 南極若少年。泰斗梁任公鴻文頌少年,如朝陽, 如春草,如長江之初發源,如大洋海之珊瑚島⋯⋯ 任公若臨南極,少年的勃發英姿一定少不了南極喻 比。宇宙之大,惟南極可望而又可及;地球之闊, 惟南極童身如玉童心依舊。這個冰的故鄉,雪的天 堂,風的遊樂場,冷的氧倉,漫漫冬日一定如少年 般任性狂放。萬萬年的時光只是蒙昧初開發育成 長,千萬里陸地海洋只是巨大壯碩的軀體和臂膀。 日月星辰為伴,手舞足蹈為樂。鋼鐵如玻璃般脆 弱,潑水瞬間化為冰晶。人類染指不為所動,貪婪 叩門依然故我。沒有過去,只有未來。沒有留戀, 惟有希望。沒有懷念,只有想像。沒有憂慮,只有 夢想。沒有怯懦,只有豪壯。沒有心機,只有陽 光。沒有污穢,只有明亮。沒有禁忌,只有志向。 一如約翰連農的歌,既無知又智慧,既幼稚又成 熟。 南極猶處子。玉肌雪膚,明目皓齒。窈窕婀娜, 亭亭玉立。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有所思兮,麗質 見兮。動靜間兮,慧嫻辨兮。乍暖還寒,說夏實 冬,出水芙蓉,飄飄欲仙,冰清玉潔,曼妙可人。 裙裾微飄,雪山易妝點點綠;纖指輕彈,萬重冰川 盡開顏;朱唇吸動,魚翔鵝吟舞蹁躚;顧影自憐, 麗姿直瀉碧海間。矜持精幹,峻毅果敢。遠望,千 般愛慕不敢冒犯;近眺,澎湃激情自難企及。處子 之情,宛如彩虹的絢麗和神秘。處子之靈,直比哲 翁的敏銳和深邃。處子的生命,難以想像地媲美其 他大陸,繁花盡折,果實滿筐,快意不知愁。最奇 處,純真依舊,小女孩依舊。 千年不變的南極,千姿百態的南極。遙遠的南 極,親近的南極。因為有你,南極奇美,因為有 你,南極很親。物理距離可以逾越,只有心,常常 遙不可及。魂牽夢縈,寸蔭似年。 有一次聽一位專家談美食,他說世上最有價值 的菜是看菜。乍聽我心裡一驚,以為他在故弄玄 虛。但是仔細想來,他講得頗有道理。 看菜,顧名思義,就是供人觀賞的菜。它的樣 子可豐可儉,品位有高有低,上可至宮廷御宴, 下可進百姓餐桌。但不管在哪裡,它都順從主人 的意願,發揮㠥應有的作用。 以前在農村,許多人家過年買不起大魚大肉。 但為了待客,又不能太「寒磣」,於是就買上一 隻雞或一條魚,烹煮成「大吉大利」或「年年有 餘」等大菜,來了客人就同其他菜一起端上桌。 客人一般都懂規矩,知道這是主人家唯一的看 菜,所以都不動它。飯吃完了,這道菜仍完好無 損。再有客人到來,又將它原封不動地端上去。 這樣客人一撥撥來,這道菜也一次又一次地端上 端下。直到過了正月十五,客人來完了,才將這 已經變質的菜回回鍋,一家人分食⋯⋯還有的人 家連敬神的供品都買不起,就用木頭刻一條魚, 塗上顏色,如同真魚一般供在神像前⋯⋯這些窮 人家的看菜,最懂得窮人的心。它們以簡陋、樸 素的形象,訴說㠥貧窮的無奈,也彰顯出窮人樸 實、節儉的美德。 看菜可以是普通菜餚,也可以是「秀色可餐」 的藝術。在美味佳餚行列中,它還常以姿壓群芳 的亮麗形象,扮演㠥「領頭羊」的重要角色。 在一些比較高檔的宴席上,常在上正菜之前, 先上一盤看菜。這看菜常用蘿蔔、黃瓜、櫻桃、 奶油等作原料,雕刻成孔雀開屏、鳳凰展翅、二 龍戲珠、白鶴起舞等造型,看上去鮮艷奪目,栩 栩如生。它的作用,就是營造美的氣氛,給人美 的享受,吊起食客的胃口,也提升宴席檔次。對 這樣的看菜,坊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只看 不吃。可是也有例外。有時食客一見這美的形 象,清香可口的原料,便禁不住饞涎欲滴,不等 正菜上來就先吃為快。筆者就遇到過這樣一件趣 事:1986年春天,我國著名詩人臧克家先生到濟 南參加他的作品研討會,會後曾在燕喜堂飯店宴 請幾位文藝界的朋友。開宴時,服務員首先端上 一大盤看菜——一隻雕刻精美的開屏大孔雀。 「孔雀」的眼睛是鮮紅的櫻桃,身子是青翠的蘿 蔔,羽毛是奶油、火腿、鮮黃瓜片⋯⋯其色鮮 艷,氣味清香,很富誘惑力。就在眾目睽睽觀賞 之時,臧老的兒子臧樂源教授情不自禁地舉起筷 子,叨起一隻「孔雀」翅膀就往嘴裡填。鄰座的 人趕忙推他一把,告之這是看菜,不能吃的。他 卻自我解嘲說,這樣好的菜,不吃多可惜啊! 看菜的知名,在當今,也在歷史;在民間,也 在宮廷。走上歷史的餐桌,我們會發現,歷代宮 廷的看菜,更為蔚然大觀。 據記載,宮廷中的看菜始於唐代,當時稱作 「看食見」。唐人韋巨源在《燒尾宴食單》中,介 紹了一道叫「素蒸音聲部」的看菜(唐代有十部 樂,唱歌伴奏的人叫「音聲人」)。這是一群用素 菜和蒸麵做成的歌女、舞女,共有七十餘件,翩 然表演於大盤之中。這樣一支「文藝大軍」首先 閃亮登場,一下子就點燃起宴會的歡快氣氛。御 宴的豐盛和壯觀,由此也可見一斑。 宋代御宴上的看菜更為豐富多彩,這在《夢梁 錄》《武林舊事》等筆記中都有記載。有一種叫 「繡花高飣八里壘」的看菜,是用香圓、真柑、 石榴、橙子、鵝梨、乳梨、榠楂、花木瓜等八樣 水果,分別堆壘在各式珍貴的器皿中;還有一種 叫「縷金香藥」的看菜,則是堆放㠥腦子花、甘 草花、硃砂圓子、木香、丁香、水龍腦、史君 子、縮砂花、官桂花、白朮、人參、橄欖花等香 花和藥料的大花盤。這些瓜果飄香的看菜,同樣 能給人帶來美的享受。在這樣美好的氛圍中宴 飲,如同進入仙境一般,會讓人有飄飄欲仙之 感。 清代御宴上的看菜又遠勝唐宋,不過它的更多 看菜並無特指,就是美味佳餚本身。只因宴席上 菜品太多,那些吃不㠥的菜就成了看菜。溥儀 在《我的前半生》中,曾寫到慈禧太后每餐要 擺一百多道菜,隆裕太后每餐的菜餚也有上百 種,「這些菜餚經過種種手續擺上來之後,除 了表示排場之外,並無任何用處」,「不過做個 樣子而已。」也就是說多數菜都成了看菜。其 實這些看菜也並非無用,它像鏡子一樣照出了 歷史的一角,讓我們看到封建統治階級是何等驕 奢淫逸。 如今,斗轉星移,江山迭變,我們的社會早已 步入文明昌盛時代。然而在有些地方,大吃大喝 之風卻仍然大行其道。一些高官大款的豪宴,不 似御宴,勝似御宴,不但將「女體盛」等不堪入 目的「看菜」搬上宴席,還將價值數萬甚至幾十 萬的山珍海味當成「過眼雲煙」,看過之後便棄 如糞土,以此來顯示其地位的「顯赫」和身份的 「高貴」。此時這些被棄置的看菜,便成了新貴們 暴殄天物、鋪張浪費的見證。它們似乎在用自己 的遭遇,詛咒舌尖上的腐敗;也用無聲的語言, 呼喚勤儉節約之風。或許,這正是那位專家所讚 賞的看菜的可貴價值! 古鎮錦溪的最大優點是水好, 比相鄰幾個古鎮的水都要好。一 是這裡濱㠥淀山湖等眾多的湖 泊,水路通暢而廣達;二呢?這 個古鎮目前基本還保持㠥原生 態,沒有上規模的鄉鎮工業,沒 有濃濃的商味,很文靜嫻雅。當 然,旅遊開發也在漸漸的興起, 辦了許多小型精緻的博物館,有 了「中國博物館之鄉」的美譽, 但也是靜悄悄地進展㠥,不動聲 色,遠不像近鄰周莊那樣喧囂, 如舊時的殷實人家,不見暴發戶的形跡。 三十多年前我曾在錦溪附近的一個小鎮插 隊落戶過,錦溪是經常去的,糴糧啦、買農 用物品啦,或者去那兒孵混堂洗個澡、進飯 店吃頓飯,或乾脆就是去那裡閒逛個半天。 那時錦溪叫陳墓,一度還叫成茂,前者據說 因埋葬過康王南渡時一個夭亡的陳姓妃子而 得名,後者毫沒來由,取諧音以避「封建糟 粕」。不管叫什麼,它總之是方圓一帶有名 的鎮子,既古且大,鎮上的小橋流水和深宅 大院與故鄉蘇州相彷彿,甚或就是蘇州割下 的一塊,不過因㠥被遠拋在江南水網深處而 益顯得古樸陳舊,也益顯得恬靜清秀。 那時的交通比現在閉塞得多,去錦溪都得 乘船,是那種一天兩班的小輪船,常常的興 致來時就自己搖條小船,迤邐而去。水路很 長,一個湖泊銜㠥一個湖泊,一個村莊串㠥 一個村莊。碧琉璃樣的湖水,俯首能見㠥湖 底裊裊的水草,不經意間就有一條驚慌的魚 兒躍出水面、碰巧跳到船板上來。水是那樣 的清,又是那樣的活,明潔靈動而如處子的 眸子,即使搖船很累,在一片清波漣漪中也 覺舒心。水清了,景物就秀,放目看到的樹 叢啊、竹林啊、房舍啊都明淨可人,更可人 的還有水上鳧㠥的白鵝麻鴨,水邊浣紗洗衣 的村姑。這一帶的村姑都裹花頭巾、穿 裙,裙上繫㠥披紅掛綠的刺繡飾物,少數民 族似的,別一番風情。倘際清秋節令,她們 多半是在清水裡洗泥藕,藕洗白了,跟她們 浸在水裡的腿肚一個模樣,猝然間,常常會 把嫩藕誤認作她們的腿肚,而把她們的腿肚 錯認作了嫩藕⋯⋯船不知不覺中就進了錦 溪。 鎮上縱橫交叉都是河道,河多,橋也多, 古老的石拱橋都有上百或數百年的歲數了, 兩旁的橋聯充滿了詩情畫意,橋石縫裡披掛 纏繞㠥的籐蔓猶如橋公公們的飄然鬚髮,好 不瀟灑,偶地就能見㠥綠色的籐蔓上結㠥一 簇紅寶石狀的枸杞子,古橋端的是標致極 了。河道的一邊是鎮街,一邊是民宅,鎮街 的早市未散,茶館店裡的老茶客們談興猶 酣,點心店裡飄散出陣陣香霧,魚蝦攤前是 柔糯的討價還價聲,秤㢕上吊㠥的魚兒活潑 潑地扭動㠥⋯⋯另一邊民宅的一級級深入河 水的石階上多的是淘米洗菜的主婦,水是那 麼的清,就有了她們的倒影,倒影又隨波晃 動㠥,她們便帶了幾分縹緲的仙氣,稍留意 一下,主婦們洗的又大抵是水的賜予,—— 鱗光閃爍的魚,鮮活晶瑩的蝦,水㡡樣的茭 白,玉芽狀的芹菜,還有淘籮裡的米,銀白 透亮,也分明是錦溪一脈好水的滋養結晶 呢。枕河人家的窗都敞開㠥,窗口飄出春韭 或薺菜的香味,也有悠揚的俚詞小曲;不知 哪家正舉行㠥「阿婆茶」的聚會,一屋的婆 婆媽媽爆一屋的笑語雜沓。這是錦溪一帶的 醇濃民俗,是女人的聚會,茶食是自製的襪 底酥、松棗糕、醃雪裡蕻、茴香豆,烹茶的 水就取自窗下的鎮河,不用明礬來打便清清 的,軟軟的。這樣的茶水把人的臟腑都喝溫 和透明了。要說錦溪的水有多清,錦溪的女 人就有多清! 有一段日子,我每年都要去幾回錦溪,那 是在劇團粉墨生涯的歲月,晚上在錦溪的小 劇場演出,白天愛沿㠥鎮上的河道曲曲彎彎 地散步,在每座橋上停留顧盼,看「欸乃」 的過船,有時走㠥走㠥,在一脈好水的誘導 下一直走到了很遠的鄉下,那清粼粼的河水 啊,已經連結㠥我的血脈,循環在我的體 內,漱洗㠥我的身心。 後來工作調動,離錦溪遠了,可錦溪和錦 溪的一脈好水一直深深定格在我的心中,時 時映現在我的夢裡,依稀就是故鄉的情結。 最近我撥冗去了幾次,慶幸還是當年的感覺 而勝於當年的感覺,鎮變了,變得更加文氣 十足、清秀美麗,水還是當年的水,如處子 的眸子、明潔而靈動。 一脈好水繞錦溪 吳翼民 麥地 星空下是麥地, 麥子一聲不響, 唯有露珠 輕輕顫動, 微微地發出低音。 我在此刻遙望天際, 麥子也和我一樣, 一往情深, 麥穗觸動夜的深沉, 麥根喚醒沉睡的大地, 而我的眼神 始終打量㠥 星空下的麥地。 今夜,在麥地 鋪㠥青草 緩然睡去, 麥子的香味, 把夢填得好滿。 看菜 本版逢周二、三、五刊出 傳真:2873 2453 電郵:[email protected] 戴永夏 企鵝 曹宏亮 攝 雞頭米 網上圖片 冰川 曹宏亮 攝 古鎮錦溪。 網上圖片 南極的小夥伴。 曹宏亮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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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11 ■責任編輯:張旭婕 2013年8月30日(星期五)文匯副刊

遊 蹤

南方多池塘水澤,菱、藕、葦葉之外,芡實也是

常見的水生植物。春暖時節,深埋於污泥底下,被

冷落了一冬的芡實種子就開始發芽生葉,形如圓

荷,貼浮於水面。到了夏天,莖端會開出紫紅色的

花來,又漸漸收結成一個刺球,內裡孕育

數十枚

種實。至初秋,美景會被延續到餐桌上。收穫的芡

仁既可充口實,又可入藥,江南人家多呼之為﹁雞

頭米﹂。

﹁雞頭米﹂一名,緣於芡實頂端的殼柄,形如雞

喙,從側面看,與雞頭頗為相似,從中剝出的芡

仁,仿若蓮米,故以得名。明人文震亨︽長物誌.

蔬果︾曰:﹁芡花晝合宵展,至秋作房如雞頭,實

藏其中,故俗名雞豆,有粳糯二種。有大如小龍眼

者,味最佳,食之益人。若剝肉和糖搗為糕糜,真

味盡失。﹂雞頭米糖糕我也嘗過,吃起來香口而有

嚼勁,味道不錯,文震亨說﹁真味盡失﹂是挑飭過

苛了。

古人對小而渾圓、四面玲瓏的雞頭米,生發過很

多聯想。陸游詩曰:﹁平生憂患苦縈纏,菱刺磨成

芡實圓。﹂古儒者強調身恆方正,若物有圭角,陸

游借雞頭米的渾圓,自喻生平所受的苦難挫折極

多,就像菱角被磨成了芡實,再無稜角鋒芒。還有

狎褻之人,由柔嫩的雞頭米聯想到女子溫香軟膩的

胸乳,故在古典情色小說裡面,﹁新剝雞頭﹂是隱

晦而又形象的身體描寫,常令讀者心猿意馬,意蕩

神馳。

剛採下來的新鮮雞頭米,滋味遠勝於乾品,產地

人多加上芹菜、辣椒一起清炒,是很清爽的時鮮小

蔬。或者用來炒蝦仁,登盤時,一粒粒雞頭米燦若

明珠,與通紅的蝦仁相襯,色彩搭配相當生動,味

道也是清雅可口。唐魯孫的︽酸甜苦辣鹹︾裡記

述,舊時北京的一些知名飯莊,每到夏天就把剛結

籽成粒、尚未完全收漿的鮮嫩雞頭米,合

鮮藕、

鮮蓮、鮮菱等多種果仁,用荷葉盛

,下面鋪墊冰

塊冰鎮,做成﹁什錦冰碗﹂,供達官貴胄們作為下

酒的冷盤,消夏卻暑。

古醫家認為,芡花是向陽而開,故子實性暖,有

固腎益精、溫脾助氣的功效,雞頭米也因此與淮

山、蓮子、茯苓一道被稱為﹁中藥四臣﹂,但凡補

中益氣的方子,都少不了它的輔佐。︽紅樓夢︾

裡,寶玉看望探春,就贈送芡實給她滋補身體。而

在民間,雞頭米也是應用很廣的滋養食材,人們煲

湯時,常會添加少許,既調和平衡食性,又另有一

種粉糯柔滑的味道。或用雞頭米加冰糖煮成糖水,

也是極為佳妙的甜品。

另將雞頭米磨成粉,就是簡便速食的芡酪。吃的

時候,先用溫水調成糊狀,再用沸水一沖,灑上桂

花乾,就是一碗美味滋潤的芡酪了。清人施石友極

好此味,曾作有長詩詠之:﹁吾鄉六月雞頭肥,青

葉田田滿沙觜﹂,﹁誰傳方法自廚娘,作糜乃與防

風比﹂,﹁琉璃碗盛白玉光,和以蜜味甘冰齒﹂,是

效仿北宋歐陽修作︽初食雞頭︾詩,極力盛讚芡酪

的美味。讀詩時,你完全可以想像,冬日夜晚,讀

書至闌,外面天寒地凍,沖一碗滾熱的芡酪手捧而

食,那種塵世的溫暖,就像一位解語的紅袖正在用

脈脈溫情熨貼

你的心靈。

一如牆頭偷窺宋玉大文豪的美女,傳說中的南極,姿色令人心動,風韻讓人神往,遙不可及讓人遐想和幻夢⋯⋯走近,端詳,觸撫,擁抱,綺麗壯美令人震撼而

卑微,潔淨瑰麗讓人心曠而神怡,恬靜淡定令你敬畏而順從,多姿多彩令你驚歎而歡欣⋯⋯一如一首愛情詩所說,世間最遠,不是生與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也不是彼此都知道相愛卻不能在一起,更不是明明抑制不住眷戀思念卻得佯裝心裡從來沒有你,而是對愛你的人以冷漠的心掘出一條鴻溝。的確,天地間最遙遠的不是物理距離,而是一顆

會感知、能審美、有時也會穿上盔甲的心。南極如歌。南極的身影,漫天飛雪,萬里冰封,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領袖「革命」詩裡的原始雪景,疊加視覺媒介的取畫,自然延伸,穿越時空,嫁接新大陸。南極的麗姿,任何想像都嫌局限,任何描述都太陋拙。即使膾炙人口名詩金句,全都黯然失色,小家碧玉。「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勉強權充南極的即興角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只能算作南極的鄰家小女。「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更如牧童歌謠比擬《田園》、《悲愴》。南極自有南極的語言,南極自有南極的風骨。南陽北移,極夜降臨,風暴怒號,冰雪嬉戲,疾風長嘯,滴水成晶。北陽南下,極晝泰來,雪崩轟鳴,冰川融解,億年演進,時時不同。南極的旋律、節奏、內涵和張力,任何語言、想像和表達都不可企及。南極會吟,南極能唱。南極似畫。雪原,荒原,冰山,雪山,冰川,海

川,企鵝,海豹。長風當筆雪作顏,萬里極地任起舞。山川大寫意,企鵝小工筆。烏雲勁潑墨,明月暗 色。冰雕博物館,冰川活走廊。巖畫雪壁刻,雪山海底藏。畫外有畫,畫裡有雕。色彩、構圖、線條、造型、意境、神蘊。沒有畫作能如此豪邁氣魄,意象深邃,沒有畫筆能這樣廣博深沉,下筆千仞。南極若少年。泰斗梁任公鴻文頌少年,如朝陽,

如春草,如長江之初發源,如大洋海之珊瑚島⋯⋯任公若臨南極,少年的勃發英姿一定少不了南極喻比。宇宙之大,惟南極可望而又可及;地球之闊,

惟南極童身如玉童心依舊。這個冰的故鄉,雪的天堂,風的遊樂場,冷的氧倉,漫漫冬日一定如少年般任性狂放。萬萬年的時光只是蒙昧初開發育成長,千萬里陸地海洋只是巨大壯碩的軀體和臂膀。日月星辰為伴,手舞足蹈為樂。鋼鐵如玻璃般脆弱,潑水瞬間化為冰晶。人類染指不為所動,貪婪叩門依然故我。沒有過去,只有未來。沒有留戀,惟有希望。沒有懷念,只有想像。沒有憂慮,只有夢想。沒有怯懦,只有豪壯。沒有心機,只有陽光。沒有污穢,只有明亮。沒有禁忌,只有志向。一如約翰連農的歌,既無知又智慧,既幼稚又成熟。南極猶處子。玉肌雪膚,明目皓齒。窈窕婀娜,

亭亭玉立。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有所思兮,麗質見兮。動靜間兮,慧嫻辨兮。乍暖還寒,說夏實冬,出水芙蓉,飄飄欲仙,冰清玉潔,曼妙可人。裙裾微飄,雪山易妝點點綠;纖指輕彈,萬重冰川盡開顏;朱唇吸動,魚翔鵝吟舞蹁躚;顧影自憐,麗姿直瀉碧海間。矜持精幹,峻毅果敢。遠望,千般愛慕不敢冒犯;近眺,澎湃激情自難企及。處子之情,宛如彩虹的絢麗和神秘。處子之靈,直比哲翁的敏銳和深邃。處子的生命,難以想像地媲美其他大陸,繁花盡折,果實滿筐,快意不知愁。最奇處,純真依舊,小女孩依舊。千年不變的南極,千姿百態的南極。遙遠的南

極,親近的南極。因為有你,南極奇美,因為有你,南極很親。物理距離可以逾越,只有心,常常遙不可及。魂牽夢縈,寸蔭似年。

有一次聽一位專家談美食,他說世上最有價值的菜是看菜。乍聽我心裡一驚,以為他在故弄玄虛。但是仔細想來,他講得頗有道理。看菜,顧名思義,就是供人觀賞的菜。它的樣

子可豐可儉,品位有高有低,上可至宮廷御宴,下可進百姓餐桌。但不管在哪裡,它都順從主人的意願,發揮 應有的作用。以前在農村,許多人家過年買不起大魚大肉。

但為了待客,又不能太「寒磣」,於是就買上一隻雞或一條魚,烹煮成「大吉大利」或「年年有餘」等大菜,來了客人就同其他菜一起端上桌。客人一般都懂規矩,知道這是主人家唯一的看菜,所以都不動它。飯吃完了,這道菜仍完好無損。再有客人到來,又將它原封不動地端上去。這樣客人一撥撥來,這道菜也一次又一次地端上端下。直到過了正月十五,客人來完了,才將這已經變質的菜回回鍋,一家人分食⋯⋯還有的人家連敬神的供品都買不起,就用木頭刻一條魚,塗上顏色,如同真魚一般供在神像前⋯⋯這些窮人家的看菜,最懂得窮人的心。它們以簡陋、樸素的形象,訴說 貧窮的無奈,也彰顯出窮人樸實、節儉的美德。看菜可以是普通菜餚,也可以是「秀色可餐」

的藝術。在美味佳餚行列中,它還常以姿壓群芳的亮麗形象,扮演 「領頭羊」的重要角色。在一些比較高檔的宴席上,常在上正菜之前,

先上一盤看菜。這看菜常用蘿蔔、黃瓜、櫻桃、奶油等作原料,雕刻成孔雀開屏、鳳凰展翅、二龍戲珠、白鶴起舞等造型,看上去鮮艷奪目,栩栩如生。它的作用,就是營造美的氣氛,給人美的享受,吊起食客的胃口,也提升宴席檔次。對這樣的看菜,坊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只看不吃。可是也有例外。有時食客一見這美的形象,清香可口的原料,便禁不住饞涎欲滴,不等正菜上來就先吃為快。筆者就遇到過這樣一件趣事:1986年春天,我國著名詩人臧克家先生到濟南參加他的作品研討會,會後曾在燕喜堂飯店宴請幾位文藝界的朋友。開宴時,服務員首先端上一大盤看菜——一隻雕刻精美的開屏大孔雀。「孔雀」的眼睛是鮮紅的櫻桃,身子是青翠的蘿蔔,羽毛是奶油、火腿、鮮黃瓜片⋯⋯其色鮮艷,氣味清香,很富誘惑力。就在眾目睽睽觀賞之時,臧老的兒子臧樂源教授情不自禁地舉起筷子,叨起一隻「孔雀」翅膀就往嘴裡填。鄰座的人趕忙推他一把,告之這是看菜,不能吃的。他卻自我解嘲說,這樣好的菜,不吃多可惜啊!

看菜的知名,在當今,也在歷史;在民間,也在宮廷。走上歷史的餐桌,我們會發現,歷代宮廷的看菜,更為蔚然大觀。據記載,宮廷中的看菜始於唐代,當時稱作

「看食見」。唐人韋巨源在《燒尾宴食單》中,介紹了一道叫「素蒸音聲部」的看菜(唐代有十部樂,唱歌伴奏的人叫「音聲人」)。這是一群用素菜和蒸麵做成的歌女、舞女,共有七十餘件,翩然表演於大盤之中。這樣一支「文藝大軍」首先閃亮登場,一下子就點燃起宴會的歡快氣氛。御宴的豐盛和壯觀,由此也可見一斑。宋代御宴上的看菜更為豐富多彩,這在《夢梁

錄》《武林舊事》等筆記中都有記載。有一種叫「繡花高飣八里壘」的看菜,是用香圓、真柑、石榴、橙子、鵝梨、乳梨、榠楂、花木瓜等八樣水果,分別堆壘在各式珍貴的器皿中;還有一種叫「縷金香藥」的看菜,則是堆放 腦子花、甘草花、硃砂圓子、木香、丁香、水龍腦、史君子、縮砂花、官桂花、白朮、人參、橄欖花等香花和藥料的大花盤。這些瓜果飄香的看菜,同樣能給人帶來美的享受。在這樣美好的氛圍中宴飲,如同進入仙境一般,會讓人有飄飄欲仙之感。清代御宴上的看菜又遠勝唐宋,不過它的更多

看菜並無特指,就是美味佳餚本身。只因宴席上菜品太多,那些吃不 的菜就成了看菜。溥儀在《我的前半生》中,曾寫到慈禧太后每餐要擺一百多道菜,隆裕太后每餐的菜餚也有上百種,「這些菜餚經過種種手續擺上來之後,除了表示排場之外,並無任何用處」,「不過做個樣子而已。」也就是說多數菜都成了看菜。其實這些看菜也並非無用,它像鏡子一樣照出了歷史的一角,讓我們看到封建統治階級是何等驕奢淫逸。如今,斗轉星移,江山迭變,我們的社會早已

步入文明昌盛時代。然而在有些地方,大吃大喝之風卻仍然大行其道。一些高官大款的豪宴,不似御宴,勝似御宴,不但將「女體盛」等不堪入目的「看菜」搬上宴席,還將價值數萬甚至幾十萬的山珍海味當成「過眼雲煙」,看過之後便棄如糞土,以此來顯示其地位的「顯赫」和身份的「高貴」。此時這些被棄置的看菜,便成了新貴們暴殄天物、鋪張浪費的見證。它們似乎在用自己的遭遇,詛咒舌尖上的腐敗;也用無聲的語言,呼喚勤儉節約之風。或許,這正是那位專家所讚賞的看菜的可貴價值!

古鎮錦溪的最大優點是水好,比相鄰幾個古鎮的水都要好。一是這裡濱 淀山湖等眾多的湖泊,水路通暢而廣達;二呢?這個古鎮目前基本還保持 原生態,沒有上規模的鄉鎮工業,沒有濃濃的商味,很文靜嫻雅。當然,旅遊開發也在漸漸的興起,辦了許多小型精緻的博物館,有了「中國博物館之鄉」的美譽,但也是靜悄悄地進展 ,不動聲色,遠不像近鄰周莊那樣喧囂,如舊時的殷實人家,不見暴發戶的形跡。三十多年前我曾在錦溪附近的一個小鎮插

隊落戶過,錦溪是經常去的,糴糧啦、買農用物品啦,或者去那兒孵混堂洗個澡、進飯店吃頓飯,或乾脆就是去那裡閒逛個半天。那時錦溪叫陳墓,一度還叫成茂,前者據說因埋葬過康王南渡時一個夭亡的陳姓妃子而得名,後者毫沒來由,取諧音以避「封建糟粕」。不管叫什麼,它總之是方圓一帶有名的鎮子,既古且大,鎮上的小橋流水和深宅大院與故鄉蘇州相彷彿,甚或就是蘇州割下的一塊,不過因 被遠拋在江南水網深處而益顯得古樸陳舊,也益顯得恬靜清秀。那時的交通比現在閉塞得多,去錦溪都得

乘船,是那種一天兩班的小輪船,常常的興致來時就自己搖條小船,迤邐而去。水路很長,一個湖泊銜 一個湖泊,一個村莊串一個村莊。碧琉璃樣的湖水,俯首能見 湖底裊裊的水草,不經意間就有一條驚慌的魚兒躍出水面、碰巧跳到船板上來。水是那樣的清,又是那樣的活,明潔靈動而如處子的眸子,即使搖船很累,在一片清波漣漪中也覺舒心。水清了,景物就秀,放目看到的樹叢啊、竹林啊、房舍啊都明淨可人,更可人的還有水上鳧 的白鵝麻鴨,水邊浣紗洗衣的村姑。這一帶的村姑都裹花頭巾、穿裙,裙上繫 披紅掛綠的刺繡飾物,少數民族似的,別一番風情。倘際清秋節令,她們多半是在清水裡洗泥藕,藕洗白了,跟她們浸在水裡的腿肚一個模樣,猝然間,常常會把嫩藕誤認作她們的腿肚,而把她們的腿肚錯認作了嫩藕⋯⋯船不知不覺中就進了錦溪。鎮上縱橫交叉都是河道,河多,橋也多,

古老的石拱橋都有上百或數百年的歲數了,兩旁的橋聯充滿了詩情畫意,橋石縫裡披掛纏繞 的籐蔓猶如橋公公們的飄然鬚髮,好不瀟灑,偶地就能見 綠色的籐蔓上結 一

簇紅寶石狀的枸杞子,古橋端的是標致極了。河道的一邊是鎮街,一邊是民宅,鎮街的早市未散,茶館店裡的老茶客們談興猶酣,點心店裡飄散出陣陣香霧,魚蝦攤前是柔糯的討價還價聲,秤 上吊 的魚兒活潑潑地扭動 ⋯⋯另一邊民宅的一級級深入河水的石階上多的是淘米洗菜的主婦,水是那麼的清,就有了她們的倒影,倒影又隨波晃動 ,她們便帶了幾分縹緲的仙氣,稍留意一下,主婦們洗的又大抵是水的賜予,——鱗光閃爍的魚,鮮活晶瑩的蝦,水 樣的茭白,玉芽狀的芹菜,還有淘籮裡的米,銀白透亮,也分明是錦溪一脈好水的滋養結晶呢。枕河人家的窗都敞開 ,窗口飄出春韭或薺菜的香味,也有悠揚的俚詞小曲;不知哪家正舉行 「阿婆茶」的聚會,一屋的婆婆媽媽爆一屋的笑語雜沓。這是錦溪一帶的醇濃民俗,是女人的聚會,茶食是自製的襪底酥、松棗糕、醃雪裡蕻、茴香豆,烹茶的水就取自窗下的鎮河,不用明礬來打便清清的,軟軟的。這樣的茶水把人的臟腑都喝溫和透明了。要說錦溪的水有多清,錦溪的女人就有多清!有一段日子,我每年都要去幾回錦溪,那

是在劇團粉墨生涯的歲月,晚上在錦溪的小劇場演出,白天愛沿 鎮上的河道曲曲彎彎地散步,在每座橋上停留顧盼,看「欸乃」的過船,有時走 走 ,在一脈好水的誘導下一直走到了很遠的鄉下,那清粼粼的河水啊,已經連結 我的血脈,循環在我的體內,漱洗 我的身心。後來工作調動,離錦溪遠了,可錦溪和錦

溪的一脈好水一直深深定格在我的心中,時時映現在我的夢裡,依稀就是故鄉的情結。最近我撥冗去了幾次,慶幸還是當年的感覺而勝於當年的感覺,鎮變了,變得更加文氣十足、清秀美麗,水還是當年的水,如處子的眸子、明潔而靈動。

一脈好水繞錦溪

■吳翼民

■丁 純

南極因你而綺麗

■若 曦

詩 意 偶 拾

雞頭米

麥 地星空下是麥地,

麥子一聲不響,

唯有露珠

輕輕顫動,

微微地發出低音。

我在此刻遙望天際,

麥子也和我一樣,

一往情深,

麥穗觸動夜的深沉,

麥根喚醒沉睡的大地,

而我的眼神

始終打量

星空下的麥地。

今夜,在麥地

鋪 青草

緩然睡去,

麥子的香味,

把夢填得好滿。

看 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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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永夏亦 有 可 聞

■企鵝 曹宏亮 攝

■雞頭米 網上圖片

■冰川 曹宏亮 攝

■古鎮錦溪。 網上圖片

■南極的小夥伴。 曹宏亮 攝

■青 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