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詩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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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謹的面貌，親切地與觀者私密對話，分享著鉅細靡遺

的感動，火熱的激情和遺世的寧靜，卻又能保有創作者

疏離的孤獨身影。而觀者可以自由切入解讀，毋須震懾

於藝術的威權與艱深，每個人都可循著自身的經驗、記

憶和哲思，再創一個與創作者平行的鏡像。

目眩神迷 舞動的巨大能量若瑄的《獨舞》一作貼切地呼應了身處二十一世紀最

讓人感受深刻的意象。她企圖精準地與她所指「二十一

世紀的今天，作為被包覆在高科技器材裡的地球公民，

數位電子主宰了人們的一切，我們生活在先進設備建構

出來的城市裡，也接受眼睛所看到的真實，量化、標準

化和制式化取代一切，去差異化的結果使個體不再具

有特色。」產生最真實而精采的對話，她轉化了哥倫

比亞作家賈西亞．馬奎斯（Gabiel Jose’ de la Garica

M’arquez，1927）的魔幻寫實手法，如夢似幻，超越

一般既定的舞者共相，交織耀眼的光影，瑰麗璀璨的色

彩，飛舞旋轉的造形，閃耀揮灑在晦暗的虛空，脫卻了

人形的羈絆，呈現出更加巨大能量的驚人氣勢。冰裂的

材料紋理，層層擴延，由大而小的碎形，綿密細緻地拓

展造形的新視野，散發出火焰般的奔放激情，教人充滿

深刻的感動，卻又隱微滲透出若有似無的孤寂，將佛朗

明哥舞滿蘊生命能量，熱力四射的神韻與美麗的哀愁，

表現得淋漓盡致，帶給觀者目眩神迷的視覺嚮宴和心靈

的深刻悸動，讓人彷如聽聞熱愛音樂響起的那一刻，直

想把音量放大再放大，期盼畫幅能放大到淹沒圍繞視線

周遭，身心得以縱身俯仰恣意徜徉在形色無邊的大海。

康丁斯基（Wassily Kandinsky，1866-1944）是極少

數畫家中，能對自己的作品建構十分完整的理論，他對

內在精神持續探索，並將心得發展於形象的表現，他非

常重視色彩的表現力，並應用色彩來表現音樂性的功

用，透過色彩線條作品便能充分傳遞創作者內心情意的

高低起伏，因而主張色彩音樂彼此具有互通性，在他

《論藝術的精神性》一書對此有甚多著墨，多面向地探

討色彩與物理、哲學和音樂的種種關係。

跳脫框架 東方女性的幽微情思若瑄在創作自述即非常強調藝術的精神性，她認為

「高科技雖然可以輕易形塑外在的一切，卻無法真實捕

捉人們內在的心靈和思想活動的複雜」的主張，正與康

丁斯基的理論十分契合，從而使她更堅信藝術創作「可

以引領我們做出更深層的心靈映照，因為擁有精闢的見

解和透視能力，創作者可以毫不膽怯地表達思想。理性

而非直覺，客觀而不主觀，專心一致，深入探討每個心

靈活動的獨特性，反覆思考存在和存有的距離。」她在

《念奴嬌》、《夜未央》、《落葉歸根》、《天涯》、

《鄉關．情關》、《金色年華》、《花與蝶》諸作品

ART EXPRESS

文│台藝大造型藝術研究所前所長 黃元慶 圖│若瑄

若瑄的如夢，是真

處在後現代的時空，若再侈言具象抽象的對立與區隔，似

乎難以對應繽紛多元的當代錯綜複雜的世界，和快速閃

爍、迷幻多彩的光影，真實與虛幻互相融接與交替，撲朔迷

離。回歸人性，找尋原初記憶，探究生命本質，成為情感敏

銳，思緒精微的藝術創作者最熱衷的課題，迫切地希望循此

路徑找到開啟生命秘密的法櫃，一探時空運轉的終極景象。

透過這樣的觀點，讓人意識到具象與抽象手法的侷限，從而

思考跳脫流派形式風格的窠臼，回歸藝術創作最高指標應為

完整充分再現個人理念與情感，藝術家所尋找的是一須能恰

如其分地表現形式手法的自由運用，時間空間的一致性與連

貫性都不再禁忌，元素的混搭、形式的裁剪拼貼錯置、材料

的多元，建構了後現代多采多姿的迷離風潮。作品卸除嚴肅

若瑄《獨舞》 油彩、木板 56.5Ｘ87 cm 2009。

若瑄《鳳凰》 油彩、畫布

97Ｘ130 cm 2011。

若瑄《鄉關 情關》 油彩、畫布 91Ｘ65 cm 2002。

中，充分折射出女性幽微深沉，溫柔婉約的細緻，風格

獨特觸動人心。康丁斯基所強調重視的色彩表現力，在

這系列的作品得到精彩的發揮，東方女性的內在特質，

融合溫暖細密綿長的情意，緩慢而輕盈地吟唱著無盡的

懷思，像水銀流瀉般的晶瑩微光，似近若遠，似觸手可

及卻又咫尺天涯，有時溫暖宜人，有時則透出淡淡的傷

感，思緒彷如月夜波光蕩漾，時大時小，時斷時續，既

短暫又綿長，不斷擺盪在聚散不定的輪廻。讓我們有幸

見識到她那深層的心靈映照，而能進一步體會英國社會

學大師齊格蒙．包曼（Zgymunt Bauman）對情愛與人

際關係中渴望與別人相繫，卻更恐懼就此綁死，害怕孤

單因此找人同行，但新的不安卻又從他處湧現，所以我

們只好像籠中圈輪上的老鼠，儘管不斷奮力奔走，仍舊

無法跳脫，往復地重蹈於渴望與不安的宿命。浮沉在液

態的愛裡，我們一次又一次的聚合，一次又一次的分離

於精準又犀利無比的論述分析之中。

若瑄相信，「傾聽內心的世界，比雙眼能目睹的世

界更加真實。」她，「喜歡用極具強烈表現力的色彩與

線條，讓光影在明亮的布局中交迭，多變化和多樣化讓

想像脫離現實，使藝術更貼近生活，不再枯燥無味。」

經由這樣的堅強理念，使她以富有自信的野心和氣魄，

勇往直前地跳脫傳統具象繪畫經常受限外在形象的框架

與束縛，即使在過程中要背負著披荊斬棘獨闢奚徑的不

安和迫切達陣的焦躁，均未讓她躊躇猶豫而停頓，反而

激發她以更大的能量與熱情，縱身於想像空間無限的神

秘內心世界，戮力挖掘身處曠野遺世獨立的深沉孤寂，

細細品味記憶中人事景物所歷經的甘甜與苦澀、輝煌與

陰鬱、歡樂與顛狂。嘶吼、吶喊、吟哦和傳唱著抑揚律

動鮮明亮麗的音符，廻旋蕩漾，連綿不絕、如絲如縷地

緩緩散逸遁隱於廣袤無垠的虛空，是一般人寧靜獨處、

恍神間隙偶然間吉光片羽躍現的靈視景象，因而每每不

以為意，但在若瑄看來，則是靈光乍現，努力尋求各種

最佳表現內心生命希求的意象，為了要把眼睛看不見的

靈魂世界，轉化演繹為視覺所能認知的造形藝術，有時

向詩人挪借隱喻或象徵的手法，有時則秉持她深刻體認

「超現實主義畫家不斷辯證的『虛幻與真實』的意涵。

追求畫面色彩、線條和造形等元素所呈現出來的景象，

不僅止於視覺可見的表面意義，同時還要能表現出蘊藏

在視覺形象背後，內心世界深邃奧妙的意義」。也就是

說色彩、線條、形狀不再只是承載外界自然面貌再現

的工具，也不僅止於作為傳繹光與空氣微妙變化的手

段，而是追求能完整充分地把內心深處的情感夢想表現

出來。完成她「深入探討每個心靈活動的獨特性，反覆

思考存在和存有的距離」的創作指標之一。《夢境》、

《鳳凰》、《記憶》、《靈感》、《賞櫻》均為此一觀

點的代表性作品。

魔幻寫實 東西方邂逅的感動生長於東方的人文社會環境，即使所學專精在注重

理性、規律，源自於西方的科學，依舊對莊子的生命哲

思有無法割捨的眷念，在體驗莊子思想世界中的天人合

一的神秘奧妙共鳴，對無邊浩瀚廣袤的天地宇宙的妙

喻，以及時間長流延續永恆無盡的深刻剖析，悠遊自

在，超越現實世界生死輪廻折騰的灑脫，跳脫世俗定

見、視野的靈思慧見，悠遊自在地徘徊在真實和虛幻相

互借用的秘境之後，引發她創作了《大鵬展翅》、《天

使之翼》、《夢境》、《秘境》等作品，讓人見識到理

性科學背景創作者對母體文化的關注和文化素養。

超現實主義的藝術創作描寫了人類深層意識鏡像折

射的殊相，著重於夢境和幻覺，非理性的自動表現，

在表現的形式大抵還依附在形象之上，多少還有些侷

限，若瑄的創作固然與超現實主義繪畫性質相近，關

係十分密切，如果細加推敲，似乎與德國文藝批評家佛

朗茨．羅（Franz Roh）在論述德國後期表現主義繪畫

風格中，以「魔幻寫實」表現一種變動又恆常，存在又

消失，真實與虛幻空間並存的意境更加貼近。主要的理

由在於她的作品除了經常借助時序的顛倒，多角度的論

述，電影蒙太奇等超現實手法外，還更加進一步反應歷

史現實與人類內心世界一種特殊景象與心理意識，所表

現出來的神秘並非源自再現世界的表相，而是隱藏搏動

於事物背後，延伸超現實主義中的自我心理的個別範

疇，推展至反省自己切身所處的社會與歷史的共相。也

就是借魔幻來表現真實的本質，而不是把幻覺當成真實

來表現，事件即使是真實的，表現於作品，也會使人產

生虛幻的感覺，它不是天馬行空的發想，而是透視現實

所蘊含的不可能，這也就是何以若瑄的作品，即使是幻

夢，仍可給人於觀看時帶來更多似曾相識的深刻感動。

浪漫的情懷所以感人，乃因其直指人心；神秘氛圍

所以吸引人，緣於它提供我們無窮的想像世界，使人們

得以逸脫理性的繮繩、現實的束縛，讓人得以放任思

緒 的翅膀乘風而上，自在地遨遊於無邊無際的異想世

界，若瑄的作品無疑為此做了最好的註解，她為人們提

供了溫馨柔軟的夢網，引領觀者進入加斯東．巴舍拉

（Gaston Bachelard）所描述「時空的奇異糾纏：遙遠

之物的獨一顯現，雖遠猶如近在眼前，讓人感到有股不

可抗拒的想望，要在影像中尋找那微小的火光，使理

性與夢想得以深度的對話與安頓。明明描寫著具體的

空間，卻令人產生一種無以名之的迷惑激動。」之詩

境，宣告了若瑄所說「我的畫不是詩，是幻夢，更是真

實」，確實充滿了蠱惑人心的神秘魅力，東西的理念在

此出現了最佳的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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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 EXPRESS

若瑄《夢境》 油彩、木板 56.5Ｘ87 cm 2009。

若瑄《金色年華》 油彩、畫布 80Ｘ100 cm 2010。

若瑄，西元1948年生，從事藝術創作30餘年，是一位堅韌執著而性情爽朗的藝術家。創作動能

豐富，形式多元，包括油畫、現代水墨、粉彩、

即興素描等。他擅長利用各種素材的撞擊和融

合，讓藝術以多樣化，獨特而自由的風格呈現，

再建構出一個混雜而又異質化的虛擬世界，看起

來似乎與現實存在世界相似、平行，但深層探

究，卻又呈現多元而迥然不同的樣貌。

若瑄《記憶 》 油彩、畫布 97Ｘ130 cm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