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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2017年年99月月99日日 星期六星期六 www.xiancn.www.xiancn.comcom 责任编辑责任编辑徐晓红徐晓红视觉编辑视觉编辑姚玉甲姚玉甲组版组版赵小英赵小英校对校对孙小林孙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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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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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插图 吉日

◎李元岁

1978年的冬至(外一篇)

冬至,古称“日短”“日短至”。冬至后,便开始数九。“冬至后十天,阳历过新年”,这是死路数,年年如此,谁也改变不了的。一过阳历新年,离阴历的大年就不远了,那些盼望过大年的孩子就开始扳着指头数上了。

那年,冬至前一天夜里,落了一场大雪,天一下子就“铁滋滋”地冷了起来。我睡在爷爷家的炕上,并不知道夜晚下了雪,只是早晨睁开眼睛时,看着屋里仍黑乎乎的,身上冷飕飕的。这个时候,爷爷和奶奶正说着话。从爷爷和奶奶的交谈中,我听得出,他们已经知道夜里下雪了;也听得出,他们并不知道我已经醒来了。我听到,话是奶奶先说的。

奶奶说:下了这场雪,天就一天要比一天冷了。

爷爷说:那可不?今儿个就是冬至了,要开始数九了。

奶奶说:那就杀了吧,杀了也能放得住了。

爷爷说:放是没问题,不下雪也能放得住了。

奶奶说:能放得住,那你还推迟啥?爷爷说:我是说再推迟几天,还能多

长几斤哩。奶奶说:东墙的和西墙的是一样的,

长肉还得玉米哩。爷爷说:那也是肉值钱。奶奶说:长一斤肉少说也得五斤玉

米,折合下来差不离。爷爷说:那就杀了?奶奶说:我看杀了吧。要杀的,人家

都已经杀了。爷爷说:听你的,那咱们今儿个就杀

它!“当,当当,当,当当”,我没睁眼,也

知道爷爷在用烟锅磕炕沿哩。爷爷一到这个时候就开始抽烟了,很准时。不一连抽个三五袋过不了瘾。爷爷吸着玻璃烟嘴,把烟锅里劣质的烟叶吸得燃烧后

“叭叭”作响,而后“咕”地一声咽下一口口水,很是香甜的感觉。奶奶又说话了。

奶奶说:估计能不能杀下二百斤?爷爷说:连肉带油杀二百斤估计不

成问题吧!奶奶说:你还得听我的,卖一半,留

一半!爷爷说:杀了,到时候看吧。奶奶说:别到时候看,现在咱就说好

了,不说好了卖一半,我就不杀了!爷爷又“当当”地磕几下烟锅,说:那

就听你的,卖一半。行了吧?奶奶说:不是说听我的,我是说多吃

几斤也多长不出个啥!爷爷说:看你说的,多长不出啥?吃

个油花还精神三天哩!奶奶说:看你说的,我也知道精神。

可不能光图精神,抛下日子不过吧!爷爷说:日子单靠小手小脚是过不

富的!奶奶说:那靠啥?爷爷没说靠啥,不吱声了。奶奶说:你以为我愿意小手小脚?

你要是放着银山,存下金山,我比谁都会大手大脚。你以为我不会?我会。可你没给我放着,也没给我存下!你这日子要不是我小手小脚把搂着,你还想杀猪?杀耗子去吧!我不怪你也就是了,你反倒怨起我来了。真没良心!

爷爷又“当当”地磕几下烟锅,说:一唠开你就往远了扯……听你的还不行吗?

奶奶说:别的事不听行,这事不听也得听。要不是银科打信回来说要领对象回来过年,这猪我就全卖了。杀就杀吧,人家初次上门,不能太寒碜,总得有个支应上的。卖一半,留一半。留下的那一半,给枝枝家送上10斤,给叶叶家送上10斤,再给他大舅二舅姨姨家各送上3斤。金科那儿就不给了。他们杀了,也没说给咱送过二两来……

爷爷说:老大他们可能是听说咱们也要杀,也就不往过送了。送过来,咱们杀了,也得给往过送,送来送去,其实也是个换交。

奶奶说:就你会给他们圆场。讨好的事全是你,得罪人的事全是我。换交是换交,可换交那也是一份心哩!那是人家心里没装着你和我这两个老鬼,你以为呢?

爷爷压低声音说:小声点吧,元元睡着了,要是醒着,听见了,传过去,还又不是让他娘说闲话?

奶奶说:传过去就传过去,说闲话就让她说去,怕啥?事在那儿明摆着嘛,我白说他们哩!

爷爷说:这家送点,那家送点,落咱们头上,反倒没多少了。

奶奶说:你不是说能杀二百斤吗?留一半还有一百斤。送上四五十斤,咱们还落四五十斤呢,足够了。

爷爷和奶奶有一阵子没说话。我佯装睡着了,心里在想,奶奶要给大姑、二姑家送10斤肉,还给大老舅、二老舅和老姨家送3斤,就不给我家送。奶奶真抠门!又想,也不能全怪奶奶抠门,妈妈也有点不够意思。那天我家杀了猪,爸爸说要给奶奶家送上几斤,我妈妈却说,人家也要杀,杀了给老二对象吃,送啥了送!爸爸怕妈妈,也就没有往过来送。

细想,奶奶说的也有道理,虽然是换交,可换交那也是一份心哩!

奶奶和爷爷又说了一阵子二叔和二叔对象的事,就唤我起床上学了。我佯装熟睡的样子,揉了半天眼睛,才说今天是星期天,不上学。

昨晚的雪没少下,足有半尺厚。爷爷唤我一起扫完雪后,就又让我叫来了爸爸和邻居家的几个叔叔,就一起逮那头肥猪。肥猪被绑捆在排子车上,要拉到胡拉小家去杀。胡拉小是我的同学,我经常上他家去玩耍。他爸爸是屠家。他们家那口煺猪毛的锅可大哩,能藏一个人。我和拉小捉迷藏的时候就在里面藏过。他爸爸宰杀一头猪,赚二斤肉和那些煺下的猪毛。在我们村里,拉小家也算是比较有钱的人家了。有些人家杀猪不去拉小家,自己杀,为的是省那二斤肉和那些猪毛。有些人家不在乎那二斤肉和那些猪毛,自己会杀,也懒得杀,图个利索,就拉去拉小家杀。我们李门人生性就胆小怕事,我爷爷和爸爸连只鸡都没杀过,杀猪就只好上拉小家了。

在我的印象中,爷爷家有些年没有杀过猪了,好像自打我二叔上了高中又考上大学这七八年里就没有杀过。我二叔是在北京上什么大学,明年就要毕业。听说毕业了还要考什么研究生。二叔的对象我见过——见过照片。二叔给爷爷奶奶寄来了信,信封里就夹着二叔对象的照片。二叔的对象长得可好看哩,比我妈妈好看多了。二叔在信上说,他的对象和他是同学,也是从农村考上去的。二叔就在这封信上说,过年的时候要领对象一起回来过。爷爷和奶奶看过二叔对象的照片,听完我念过信后,高兴得简直快要发疯了。

奶奶说的是真话,要不是二叔打信回来说要领对象一起回来过年,这猪就全卖了。可不,秋后的一天,来了一个开着四轮车收购猪的小伙子。那时,二叔还没有写回信说要领对象回来过年。小伙子看准了爷爷家的肥猪,要购买。当时爷爷不想卖,想杀。爷爷想杀的理由是好些年没见荤腥了,那些年忒紧巴,这些年缓开些了,杀了见点荤腥吧。可奶奶坚持要卖,问小伙子咋的个买法。小伙子说,称了买,每斤按三块五;不称,睹眼力买,给一千块。奶奶问这猪能有多少斤,小伙子说最多超不过250斤。奶奶让我算,250斤能卖多少钱。我算了一下,告诉奶奶说能卖875元。奶奶考虑还是按睹眼力拿 1000 块划算,就要按1000块卖给小伙子。这时,爷爷发怒了,朝小伙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存心想哄一个不识数的傻女人?给我1200我也不卖给你,你给我滚蛋!小伙子开着四轮车走了。奶奶怔怔地看着爷爷,说:呀,差点上当了。爷爷自豪地说:头发长,见识短,女人总归是女人!猪没卖成。后来,二叔写回了信,奶奶就再不提卖猪的事了。

爷爷拉着排子车,我在后面推着,往拉小家走。排子车碾着路面上的积雪,发出“吱吱”的声响。捆绑在排子车上的肥猪还在“嗷嗷”地直叫。肥猪被拉出院门口时,奶奶站在台阶上吆喝着吩咐爷爷,让把猪血也接回来,别扔掉。我看见奶奶在抹泪。奶奶是在心疼她喂了一年多的肥猪。这个时候,我也心疼起肥猪来了。可不,再有一会儿工夫,肥猪就没命了。听大人们讲,猪在被杀的头天晚上是要做梦的,能够梦见第二天要挨刀的。可是早晨起来一“哼哼”,就把头天

晚上做的梦给忘记了。我不知道捆绑在排子车上的肥猪昨晚梦见它今天要被杀了没有?是不是真的梦见了,早晨起来

“哼哼”了,忘记了?猪就是笨,既然能够梦见,还不赶快逃命,“哼哼”个啥呀!

拉小爸爸是个黑脸大汉,眼大,牙黄,眉立,满脸络腮胡,模样可凶哩。手里再拿一把屠刀,让人看了害怕。拉小爸爸是杀猪的好手。我见过他杀猪,可麻利呢。几个帮手把猪摁倒在案桌上,猪还在张嘴弹蹄叫着想咬人。这个时候,拉小爸爸嘴里咬着屠刀,手里提着一根尺把长的木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趁猪要张嘴咬人时,顺手将木棍插在猪嘴里,接着用劲往后一别,猪便叫唤动弹不得了。而后腾出一只手,嘴一松,刀把正好落在手里,稳准狠地一刀从猪脖颈直捅进心脏,猪血顺着刀把流进了盆里。猪被杀死后,在一条后腿的小腿位置处拉一个口子,再拿一根用钢筋自制的捅条顺着猪腿捅进肚皮表层,来回捅几下;接着就蹲下来,腮帮子一鼓一鼓地从拉开的口子处往里吹气,直到把猪的肚子吹得圆滚滚的了,才掏出备好的细绳将口子捆扎起来。再接下来就是煺猪毛,开肠豁肚倒下水,剔骨。整个过程,前后也就是半个时辰,一个猪便四分五裂,肉是肉,骨是骨,头蹄是头蹄,下水是下水了。

肥猪被拉小爸爸一刀捅死后,拉小爸爸拨开那刀口一看说:不好!

爷爷问:什么不好?拉小爸爸说:是米芯(指囊虫病)猪!爷爷惊惊地说:不可能吧?拉小爸爸说:不可能啥呀!我杀半

辈子猪啦,连个米芯不米芯还看不出来?爷爷也去拨开那刀口看。我也看到

那刀口处的肉上有大米状的颗粒。爷爷问拉小爸爸:你杀半辈子猪啦,

只是杀死了才能看得出,还是活着的时候也能看得出?

拉小爸爸说:当然活的时候也能看得出。

爷爷就责怪起了拉小爸爸:那你为啥没杀的时候不给看看?

拉小爸爸说:你又没让我看;再说了,我是管杀猪,还管看米芯?真是的!

爷爷就没话可说了。爷爷像霜打了的茄子,蹲在地上不

住气地抽烟。拉小爸爸问爷爷:咋样,用不用拾掇

了?爷爷说:米芯已经米芯了,不管怎么

也得拾掇呀。拉小爸爸就给拾掇开了。爷爷蹲在地上不知道抽了有多少袋

烟。拉小爸爸拾掇好了。拉小爸爸还是

把那二斤猪肉留下了,说要喂他家的狗。拉着两扇猪肉回家,爷爷一路唉声

叹气。当奶奶得知杀出的是米芯猪,就失

声地哭了起来。任爷爷怎么说宽心话,奶奶还是一个劲地哭。

我把爷爷家杀出了米芯猪告诉了妈妈。妈妈就吩咐我说,千万别吃奶奶家的肉。我问吃了怎么啦。妈妈说,吃了肚子里会长虫子。

夜里,我睡下后,听到爷爷跟奶奶说:要么试试到县城里卖去吧。奶奶说:咱不做那缺德事!

冬至过了。新年也过了。旧年马上就来了。

爷爷一直没有给大姑、二姑家送肉,

也没给大老舅、二老舅和老姨家送。爷爷上我家弄过来10斤肉,又到别

处买回了几斤,准备给二叔和二叔的对象吃。结果腊月二十八收到了二叔写回来的信,说他们考研究生挺紧张,不回来过年了。我给念完信,奶奶就又哭开了。

爷爷和奶奶的这个大年过得很是揪心。

爷爷和奶奶没舍得扔那两扇猪肉,吃了一正月还剩好多。

开春后,天热了起来。奶奶就把那剩下的猪肉腌了起来。又吃了有半年。后来发臭了,才扔掉。

二月二,唱大戏

戏,正演在了精彩处。临时搭起的台子上,演员们演得非常卖劲儿。台下,人头蠕动,全村两千多号人,能出来的几乎都出来了。演员们的出色表演,博得了全场一阵又一阵叫好声。有几个老人小声议论,说:这三千块钱没白花,值!说这话的是刘二爷。刘二爷爱看大戏。

刘二爷的三儿子三娃子今晚没有看戏。此刻,他手里提着两个酒瓶子,正在街头走着。与三娃子相跟着的还有二贵和秃秃。

他们正在往村长掌才家走。三娃子说:进去了你俩跟村长说。二贵说:让秃秃说吧。秃秃说:俺不敢说,还是你说吧。三娃子说:怕毬哩,你们不说俺说!喝了三两酒,三娃子说话胆子就大

了许多。刚才他仨是在三娃子家喝的酒。本来是摆上两瓶酒,准备要都喝掉的。喝光一瓶后,三娃子老婆就说,你们不是还有事吗?少喝些吧!说完,就把酒摊子给撤了,急忙跑出去看戏去了。三娃子还一脸的不高兴,骂了老婆一句:

“鬼撵上了!”喝过酒之后,三个人又把账核对了一遍,将那沓票子点了两回,账与钱相符,是整整的两千五百块。两千五百块,就意味着还有五百块的亏空。于是,三个人就一起又想到了找村长掌才。三娃子将老婆撤下去的那瓶酒提了,三个人就出了门。路经小卖铺,又买了一瓶酒。

虽说是早春了,但乍暖还寒,夜里,就更有一些凉意。可三个人有三两酒垫底儿,心里就热乎乎的了。

秃秃说:估计今年掌才他还会给咱们面子吧?

二贵说:戏也唱了,不给咋毬闹哩!三娃子说:不给咱和狗日的愣闹。

怕毬哩!连续三年了,村子里每年从二月二

开始,要唱三天大戏。可不是,地还冻着没有完全消开,离春耕、春播还有些日子;一正月里,庄户人整天蹲在家里,除了拨弄那台只有三个频道的黑白电视机,就是“摸毛鱼儿”(一种赌博用的纸牌),要么就是喝酒。太单调了!演几天大戏,可以调剂调剂生活,按三娃子的话说,是给年轻后生、闺女们提供一个“揣手手、绵脸脸”的机会!可唱三天大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不是有三娃子、二贵、秃秃他们几个张罗,这大戏是断然唱不成的!尽管三娃子受他老子刘二爷的影响,是全村最爱闹红火、最爱看大戏的一个人,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一说起闹红火唱大戏就手舞足蹈,脸放光彩,激动不已。但闹红火,唱大戏也得票子,没票子是干不成的!连续两年二月二唱了大戏,今年一过年三十,三娃子他们走在街头,人们就问:三团长(村里人给三娃子送的外号),今年唱戏不啦?三娃子很是严肃、自豪地说:唱,咋不唱哩!那神气自得劲儿,俨然自己真的就是剧团团长。可要唱三天大戏,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首先是起钱集资。一过破五,从初六开始,三娃子他们几个就忙乎开了。推辆排子车,耳朵上别一截铅笔头,胳肢窝夹一个账本本,挨家逐户地转。原则是:多捐不限,最少五元;实在没钱交的户,缴三五十斤玉米或高粱也可。今年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全村三百多户人家,三娃子他们全都转遍了,总共集下两千零三十五块钱和一千多斤玉米、高粱。

二是写戏定剧团。正月十五一过,三娃子他们就上县城与县晋剧团联系。一谈,今年的戏涨价了,由去年的演一场四百五涨到了六百块。三娃子又找了个惯熟人,通过惯熟人又找了县文化局副局长,文化局副局长跟剧团团长说了话,最后定下每场五百元。

三 是 搭 台子。村里没有固定的演出场地,每年演出都是临时搭台子。搭台子得 动 土 石 ,用 椽檩,借苫布。这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四是给演职人员派饭吃。四五十号演职人员,每 天 得 吃 四 顿饭。虽说派到哪家,哪家也都不推脱,但也得有三娃

子他们跑前跑后联系安排。所有这些都好说,大不了跑跑腿,磨

磨嘴。关键是票子!票子是硬头活气,有了票子,一切事都好解决。这不,戏今晚散场就唱完了,可还差五百元的亏空哩!三娃子他们找村长掌才,就是想让掌才来给弥补这个亏空呢。

三个人来到村长家院门口,传出一阵狗的狂叫声。

二贵和秃秃被吓得后退了几步,三娃子骂:怕毬哩,人家的狗拴着呢!

村长掌才和几个村干部正陪着副乡长喝酒呢。见他仨进来,村长掌才就热情地邀他们上炕喝酒。三娃子说,不啦不啦。顺手将两瓶酒搁在了茶几上。村长掌才已经倒满了三杯酒,说:大过年的,哪能不喝酒哩!说着,将酒杯一一端起,递在了他们三个手里。三个人互相看一眼,一仰脖子喝了。村长掌才又边给倒酒,边说:戏俺看了几场,演得不赖!村长又对副乡长说:这几位可勤快,可红火哩,没他们张罗,村民们想看个戏都看不成。三娃子接了说:哪里哪里,还是村长老弟你重视文化,给俺们支持哩!副乡长瞟他们三个一眼,打了个酒嗝儿,没说话。村长掌才已明白他们三个的来意,便说:今年的钱起得怎么样,够吧?三娃子接了话说:这不又找老弟你的麻烦来啦——还差五百多的亏空呢!村长掌才说:亏空好说,先每人再来一杯酒!说着,又一一递上。三个人一仰脖子,又喝了。村长掌才又一边倒酒一边说:他娘的,今年村委会也特别紧,拿不出现钱。这样吧,你们干脆到林子里伐两棵树算毬啦!怎么样?

二贵瞅秃秃。秃秃戳戳三娃子的屁股。三娃子说:行哇,伐两棵树也行!行,那你们就伐去吧!村长掌才说。三娃子说:那老弟你给蛇蛇(护林员)批个条子。村长掌才说:批毬甚条子哩,你们去找蛇蛇,就说俺说来着,让伐两棵树。去吧!三个人就准备走。村长掌才又唤了住,说:把倒好的酒喝了再走!三个人又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三个人转身要走,村长掌才又抓起半盒石林烟抛给三娃子,说:把这个装上,出去抽!

从村长掌才家出来,三个人笑逐言开。

二贵说:村长掌才还够意思!秃秃说:咱三娃哥也会来事,把村长

掌才鼓捣住了。三娃子一笑。二贵说:伐两棵树比给五百块钱

强。少了也能卖到六百块!秃秃说:任旺家要盖房,正缺木料,

按五百五卖他,准行!三娃子说:俺回家发动小四轮车去,

你俩到戏场找大木匠和蛇蛇去,在俺家房背后集合!

戏场里的梆子声,演员的演唱声以及村民们的叫好声在村子上空荡漾。而小四轮车的“突突”声又将这些欢快的声音淹没了。

村北的树林里,三娃子、二贵、秃秃和大木匠四个人调替着拉大锯伐树。一棵桶粗的树被伐倒了。四个人高兴地抽起了村长掌才的石林烟。烟还没抽完,就又开始伐第二棵。

秃秃和大木匠拉锯。二贵在不远处哼哧哼哧地屙屎。三娃子蹲在一旁,又燃上一支石林。抽至半截,突然兴奋地唱起了小时候的儿歌——

扯大锯,拉大锯,姥姥门上唱大戏。板闺女,叫女婿,外甥闺女也要去。气得婆婆没主意,一掴将她煽……儿歌还没唱完,树“嘎嚓嚓”地倒

了。只听得三娃子“妈呀——”一声惨叫……

秃秃、大木匠起身呼叫,听不到应声。秃秃急着喊二贵:二贵,二贵,快发动小四轮!快上乡卫生院!……

村子里的戏还没有散场。梆子声、演唱声、叫好声在空旷的田野里隐隐飘荡……